幢幢宫阙尚未建成,
巅峰宝座尚未攀登。
胜利的花朵猝然凋零,
祝捷的贺词未能成章!
祖国啊,莫非您尚未逃脱轮回!
昂山们啊,难道不幸的命运还在作祟!
呜呼!凶恶的死神把勇士带进地府!
哀哉!愿将孔雀旗帜把尸骨覆盖!
昂山!你是我的门生,
怎能压抑为师悼念的哀情?
失声痛哭泪湿衣襟,
悲痛欲绝也难表我心。
缅甸历史上,
忧患之事重重;
南岛蒲甘,
灾难层出不穷。
江喜陀传位王孙阿隆悉都,
国王惨死只因强人歹毒。
繁荣盛世的东吁王朝,
威名赫赫的君王他隆,
其子信多禄借土瓦之力,
妄图篡位,终于尸骨横纵。
良渊王敏耶让达密时,
其弟卑谬侯反叛妄称帝。
勃固王达磨悉提执政之际,
赫赫大将达弥巴扬,
虽有万夫莫当之勇,
小人暗算亦未能提防。
痛心的历史事件无穷无尽,
无数的知名人士丧了残生。
目下事体何其相似,
引起我无限愁情。
不由想起曼德勒时期,
争夺王位宫闱阋墙。
明贡王子望宝座垂涎三尺,
图谋篡位下场可耻。
手段毒辣心计凶狠,
与往昔一模一样。
疯狂的歹徒,
魔鬼般的刽子手,
光天化日竟干罪恶勾当!
对正在运筹帷幄,
考虑民族大事的领袖,
狠下毒手!
天空刹时为之暗淡,
万众不禁为之哀哭!
本该是: 全民空巷普庆胜利,
举国上下协力进取。
不幸幡旗折,
七位烈士洒鲜血!
对着烈士碑陵,
先生我静思默念顶礼拜谒!
可悲的是事业未遂,
歹徒作恶得势。
恨悠悠临近胜利,
为师忧心似焚!
幢幢宫阙尚未建成,
巅峰宝座尚未攀登,
胜利的花朵猝然凋零!
呜呼!昂山们捐躯全民痛心!
1947
(蔡祝生 译)
【赏析】
别林斯基说过:“没有一个诗人能够由于自身和依赖自身而伟大。他既不能依赖自己的痛苦,也不能依赖自己的幸福;任何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植根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
德钦哥都迈,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诗人。他自幼在寺庙生活学习,熟读经书佛典、古代诗文,后又在各地游历,打下了深厚文学根基。幼年时,德钦哥都迈亲眼目睹缅甸国王和王后被英国殖民者强行押离王宫,民族的耻辱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印记,驱逐外侮、振兴祖国的种子从此深深埋在他的心田。因此,他的诗歌创作始终饱含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爱国热情,坚决讴歌和捍卫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反映缅甸人民在抗击英国殖民统治者中的可歌可泣事迹,成为缅甸人民“独立斗争的日志”。
二战结束后,英国殖民者为了巩固在东南亚的势力范围,极力阻挠缅甸的民族解放运动,在1947年7月19日暗杀了以昂山为首的七位民族运动领袖,这一事件震惊了缅甸。作为昂山老师的德钦哥都迈闻此噩耗,对英国殖民者的卑劣行径无比痛恨,更对缅甸失去七位民族领袖痛心疾首。陷于悲痛之中的诗人,于1948年初写下《烈士陵园》一诗,寄托自己对烈士的哀思、对殖民主义者无尽的仇恨和控诉,更有对缅甸未来命运的担忧,全诗始终萦绕着一片沉郁悲愤之情。《烈士陵园》本应该是四节诗体,但诗人却只写了三节,当后人问及此事时,德钦哥都迈回答说“当时心头实在太悲痛了”,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他违反了诗体格式。
诗的第一节共八句。其中“幢幢宫阙尚未建成,/巅峰宝座尚未攀登,/胜利的花朵猝然凋零”,和文章的结尾回旋重复,使得整个诗篇荡气回肠,始终笼罩着悲痛之情、惋惜之心、忧国忧民之叹。“罪恶的死神”指英国殖民者,“孔雀”暗喻为缅甸。
第二节,首先说明作者对失去七位领袖的痛心疾首,诗人惊闻昂山七人的噩耗,不由自主地“泪湿衣襟”。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悲痛之余,诗人不禁想起缅甸历史上阿隆悉都、他隆、敏耶让达密、达弥把扬等民族英雄,他们与昂山们一样,都壮志满怀、才华横溢,但最终因为遭受小人暗算,不得不抱恨而逝。“痛心的历史事件无穷无尽,/无数的知名人士丧了残生。/目下事体何其相似,/引我无限愁情。”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优秀儿女、洒下了太多的鲜血。用血写就的历史,难道不足以让我们惊醒,难道不足以唤起人们挽救民族危亡的责任感吗?斯人已逝,来者犹存。活着的人们,不能让先烈们的血白流,必须振作起来,团结一心、同舟共济,争取早日把英国殖民者从缅甸土地上赶出去,这样才能告慰先烈们在天之灵。第三节,作者仍然沉浸在悲痛中,“对着烈士碑陵,/先生我静思默念顶礼拜谒!”悲痛之余,作者首先痛心的是“事业未遂”。光复祖国、赢得独立本来指日可待,但是“歹徒作恶得势”,使得“幢幢宫阙尚未建成,/巅峰宝座尚未攀登,/胜利的花朵猝然凋零!”祖国的前途多艰、命运难测,失去了领路先锋,诗人对缅甸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这才是诗人最大的揪心处。所以,结尾诗人发出痛惜声:“呜呼!昂山们捐躯全民痛心!”
《烈士陵园》充溢着不可抑制的悲愤情感,感染力极强。鞭笞殖民者,入木三分、酣畅淋漓,悲喜处荡气回肠;缅怀先烈,饱蘸泪水、泣不成声,读之不禁潸然泪下。
(谢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