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抛在我的门前
肋骨像抛弃掉的破旧的提篮。
我的心一滴一滴地流泪
我把他领了进去。
在温暖的厨房里
他饱了
再不想走
我不敢送他出去。
他从不说话,坐在
厨房地板的中间
盯着自己身上的
光亮的疤痕,着迷的看着。
开始
我以为疤痕打上时
给他带来了痛苦
现在, 我看出来
疤痕是他唯一去过的
彩色图画的地方,那里
还没人拜访。
(竺子 译)
【赏析】
女性诗人的诗作因其特有的细腻而带有鲜明的内指性特征。《弃儿》一诗正是以女人和小孩这两个特定的身份展开的心灵对话。
一个弃儿独自出现在“我”的门前,他极度孤独的身影正像是自己把自己抛弃。看到他“肋骨像抛弃掉的破旧的提篮”,抒情主人公内心深处的母性让她伸出了接纳的双手,她不知道在这个孩子遭遇过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很不幸。
食物、温暖,还有爱,“我”决定将他留下,并慷慨地给予世界上所有孩子都应当拥有的财富。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温暖的厨房里,他恋恋不舍。家,对每一个孩子来说是最安全的归宿,家的概念在孩子和母亲的心中有着大为不同却同样神圣的内涵。想到外面处处隐匿危险的可怕世界,“我”不敢让这个孩子再次离开,她的理智与母爱拥抱到了一起。这是一份礼物,抒情主人公开始用眼睛“阅读”这个苦难的孩子。
像大多数被抛弃的孤儿一样,他不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人,“他从不说话,坐在/厨房地板的中间”,着迷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光亮的疤痕”。在诗人看来,疤痕是痛苦的痕迹,表示一段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以伤疤的形式时时提醒它的曾经发生。然而,这一次她错了。孩子对那个疤痕的沉迷告诉作者,那是一份缤纷的记忆。“疤痕是他唯一去过的/彩色图画的地方”一句,充满了哀伤的梦幻色彩。孤独的弃儿生活在灰色的世界里,周围只有凄淡的调子,一切都是单一的。伤疤应该是痛苦的烙印,但居然成了他一生中罕有的变化,而让他久久迷恋。这样一个充满悖论的双重含义浓缩在这一个词中,带给了读者极大的心灵震撼。“那里还没人拜访,”安全感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如此重要,弃儿心中就此永远密闭的大门是社会最大的悲哀。
这是一首用心灵写就的诗篇,每一个字沁透着女诗人饱含同情的泪水。诗人构思奇特,在抽象明净的空间里面,轻描淡写地讲述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弃儿故事,虽然修辞平易,但其中凝聚的丰沛的感情让诗作在最后积聚起巨大的传情力量。这个迷恋自己伤痕的孩子,就像一只正在舔舐伤口的幼兽,封闭起自己,也打下了无比孤独的投影。正像阿特伍德在另一首诗里所表达的:“这是世界,更为丰富/并且比我说的更难以理解。”
(吕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