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展示美丽的秋装。
林中小道尽已爽干
十月夕阳,水面
倒映宁静的苍穹。
高涨的水面、小石之间,
天鹅五十又九只。
从我首次数天鹅到如今,
第十九个秋天已来临。
当时,没等我数完,
全体忽然飞升,
扑着翅膀,喧嚣,
回旋四散,不成圆圈。
观察这些美丽的动物,
此刻我心伤不已。
自从初次在岸边,晨曦中
听见他们的翅膀在上叮作响,
我脚步踩得更轻。
现在一切都变了。
兴致未减,恋人伴着恋人,
并游在冰冷友善的水中,或
双双飞入空中。
它们心仍未老;
无论飘荡何处,
热情壮志不减当年。
如今它们徜徉在平静的水面,
神秘、美丽。
但它们将去何处芦苇筑巢;
在那个湖边、水池,
赏人心目,有一天当我醒来
发现它们已飞去?
(周英雄 译)
一九一八年左右,叶芝诗的象征主义技巧有了长足进步,格调渐趋硬朗峭拔,诗艺更为炉火纯青。他创造了自己的一套象征主义体系。《库尔的野天鹅》便是他这一时期的作品。一八九六年叶芝重游爱尔兰,认识了葛瑞格里夫人,她是继茉德·贡之后对叶芝的生活及创作产生重要作用的又一位女性。夫人照料他的生活并影响了他的创作,有几年叶芝居住在葛夫人在库尔的房子,库尔附近幽美的园林、湖泊激发了诗人的创作激情。
天鹅是西方人的爱物,向来与纯洁、美丽、安宁等词眼连系在一起。那么叶芝笔下库尔的野天鹅又是怎样一番情态呢?起首第一节展示了库尔公园的秋景。树木、林间小道、夕阳、水面倒映的苍穹,是天鹅出场的背景。在水面小石掩映下,五十九只天鹅怡然戏水。诗人由远及近,象一个高明的摄影师,再把天鹅以特写镜头突出,顺理成章,游刃有余。
诗人看见库尔的天鹅不自今日始,今景往景,今情往情, 自然勾起一番回忆。诗人三十二岁首次到库尔公园,距今十九年了。十九年前的那个秋天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呢?那天不待“我”数完,天鹅“扑着翅膀”,一飞而散。诗拥有较字面更深更广的内在涵义。在希腊神话中,众神之王的宙斯变形为天鹅,人类历史从此发端,天鹅这一动物身上著上了神秘的色彩。至于“回旋”的观念,在叶芝的宇宙观中占有很大的份量。天鹅回旋上升,衔接水与空气两大元素,因而它毕生受困于地面的人类幸福。人生受时间无情的考验,天鹅却象征大自然亘古不息的力量,永远是那么神秘如谜,美丽动人。
阔别许久又见到美丽的动物,照理说诗人应感到愉悦,但作者却“心伤不已”,是对十九度春秋流逝、物是人非而伤逝怀旧?还是痛感当时社会文明与基督精神的相悖?抑或伤悼美丽幻梦被时光无情碾碎,慨叹美丽难驻?笔者的意见趋向于前两点。一九一六年茉德·贡的丈夫过世后,叶芝再次求婚遭拒,第二年叶芝与海德丽斯结婚。婚姻于叶芝,不但意味着苦难的结束,更是其哲学新取向的开始。当时爱尔兰的独立斗争进入紧张阶段,处于外在事件和内心情感的交互激荡下,叶芝的诗作突然出现一股新颖而出人意外的力量。
再看第四个诗节。一幅多么逼真的天鹅畅游戏水图!野天鹅们身上洋溢多少激荡的活力!一忽儿戏水,一忽儿飞入天空,何其自由,何其舒畅。诗人笔下的天鹅生气贯注而带感情色彩。 “无论飘荡何处,/热情壮志不减当年”,这是作者思维的合理演绎, 野天鹅们已成为生机勃发的生命气息的具体象征物。天鹅豪青“不减当年”,尽管此鹅非彼鹅,这么写有悖物性,但切合诗性, 因而真实可解。
诗人在这首诗的结尾,感叹天鹅的神秘、美丽,但对天鹅们的归属存下一个大大的疑问。人生无常,天鹅却勃发了亘古不息的生命力。总之,这首诗礼赞了穿透尘嚣的生命活力,充分表现了在堕落的世界中奋斗的难能可贵的道德价值。作者对当时的所谓文明强烈不满,他渴望有什么超凡的力量给奄奄一息的世界以有力一击,同时,诗人在诗中还透露了对未来世界的兴趣。
(余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