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丰乳肥臀》
莫言这个名字是早就听说过的,但之前没有关注过,一直到他摘取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诺奖之后,莫言自己推荐给大众的作品主要有:《红高粱》、《丰乳肥臀》、《生死疲劳》。所以,看了网络版的《生死疲劳》、《丰乳肥臀》。《红高粱》没有看,但看过《红高粱》电影,梗概大约是知道的。故,对莫言的了解还很少。
因为白天要忙工作,晚上又没有阅读的习惯,所以,《丰乳肥臀》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粗略读完的。这本书没有细读的必要,它不像《红楼梦》,它是以情节取胜的。曲折离奇的情节、荒诞诡谲的场面、巧妙独特的视角,编织成震撼人心的悲剧,牢牢地抓紧读者的心,读了,便不能轻易地放下它。
1939年,也是日本兵进村的那一天,生了7个女儿的上官鲁氏和上官家的一头母驴同时生产、且都难产,铁匠世家的上官家,当家的却又是上官鲁氏的婆婆上官吕氏。故事就是这样开头的,接下来,将会有多少故事呀?
上官吕氏在两个难产者中,选择了先为母驴接生,因为已经生了7个女儿的儿媳妇,在吕氏的眼里已经没有那头母驴重要了。尽管如此,上官鲁氏,还是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在接生婆孙大姑帮助下产下一对龙凤双胞胎(孙大姑误认为是死胎,在日本卫生员的抢救下活过来,瞎了眼)。
在日本兵的刺刀与枪炮下,大栏镇尸横遍野,上官家只剩下一个寡妇(上官鲁氏),领着9个孩子和1个疯婆婆(上官吕氏被亲人恐怖的死状吓疯),从此陷入苦难的深渊。
莫言的笔太过残忍,他把几乎人间所有的悲苦与折磨,都放到上官鲁氏,这个苦命女人的身上。
幼年父母双亡,寄养在姑母家,在一言九鼎的姑母强迫下,饱受缠足的疼痛,终于缠成一双绝品三寸金莲,但时代却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民国,三寸金莲成为封建礼教迫害妇女的象征,鲁氏被当作典型示众,身价从此一落千丈,不得不下嫁手无缚鸡之力、懦弱无能的上官寿喜。婚后3年,无有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鲁氏成为婆婆指桑骂槐的对象,也经常被猥琐的丈夫打骂。但事实上,鲁氏是个正常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的是上官寿喜,荒唐的姑母安排姑父借种给侄女,鲁氏接连生了2胎女孩。因为没有生儿子,在以后的岁月里,鲁氏自愿或不自愿地多次借种生子,和她发生关系的对象有土匪、兵痞、郎中、无赖、和尚、神父等,但老天就是不开眼,鲁氏一直生了7个女儿。7个女儿是鲁家一次强比一次的失望,鲁氏也经历了一次比一次残酷的折磨,在第7个女儿生下来的那刻,丈夫用铁铲烫伤了她血糊糊的大腿……
当鲁氏幸运地生下那对龙凤双胞胎时,其实,才是她噩梦的开始。此后的50多年时间里,连绵的战火、残酷的斗争、炎凉的世态,严酷地拷打着这个善良而无辜的女人。除了要抚养自己的孩子,鲁氏还被迫抚养4个女儿生下的8个外孙(另外4个女儿没有生养),在那些硝烟弥漫或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鲁氏经历的艰辛是匪夷所思的。但对于鲁氏而言,刻骨铭心的痛远不止这些――她含辛茹苦抚养的亲人被卖、入妓院、疯狂、自杀、饿死、被杀害、被斗争、因贪恋而扭曲等……无数的尖刀剜刻着她的心。在她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身边只有那个患有恋乳厌食症的,不能在复杂的社会中自食其力的唯一的儿子,而自己的坟头还要这个儿子拼着性命来保护(殡葬改革不准土葬)。我不忍心细述其中的悲惨,大概只有莫言这样的硬心人,才能编得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故事!读着那一段段揪心的文字,我的心是颤抖着的……
莫言描写场面的笔太过冷硬,血腥、悲戚、残酷、荒诞……都在毫不掩饰中表现。日本兵血洗大栏镇、大栏镇人与乌鸦抢夺尸身、鲁立人夜袭司马库、国民党光复前的大逃荒、蛟龙河农场的离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批斗游街、大饥荒年代鲁氏偷食反哺、改革开放后的牛鬼蛇神……冷漠的莫言冷冷地描绘着血淋淋、乱糟糟、悲戚戚的场面。
构造一个背景复杂的家庭,使得莫言可以以一个巧妙独特的视角来审视战争、政治这些貌似伟大的东西。小说叙事主人公上官金童,是上官家第9个,也是唯一的男孩子,有8个姐姐。由此衍生出来的上官家,因为处于不同的社会阶段,经历了战争与政治的洗劫,几乎就是半个多世纪中国社会的缩影(从抗战到改革开放)。上官家有汉奸、抗日英雄、国民党将领、共产党领导、妓女、富商、养殖户……上官金童的眼几乎就是半个世纪以来,中国老百姓视角的集合,同样的人或事,在不同身份的人眼中,看法不一样,甚至尖锐对立。如果站在人性的立场,小说中所描写的战争、政治等貌似伟大的东西,都是戕害生命的因素,再往深处推究,发动战争、推行政治背后的那只手,还是人的贪欲!
孔子说:春秋无义战。何止是春秋呀!哪一场战争没有打着“正义”的幌子?哪一场政治运动没有被冠以“为民”的名义?但其根源无不是人性贪欲的膨胀。
《易经》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有几个“政治家”、“军事家”不是视生命如草芥?
《丰乳肥臀》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