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荒藤、古柏、残垣、断壁、斜阳。
这绝对是一幅凄美绝伦的油画。在这幅画中,有位青年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本书或几张纸,咬着笔杆子想点什么或抓着笔杆子写点什么;也许根本不想也不写,只用一只手支着下巴,愣愣的听着寂静。
这个青年,便是史铁生。
读着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想着那衰草寒烟,那落日晚霞,生命的神秘与美丽也一层层地,难以名状的铺展开来,一个“与”字将古老的地坛和一位残疾青年连成了一个既古老又年轻的生命。
史铁生说:“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然残废了双腿。”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可能被命运击昏,史铁生当然不例外,这时,就需要一个僻静的地方,让头脑渐渐冷却。史铁生在地坛废园里呆了15年,看了太多的花开花谢,生老病死,我想,他是思考了15年。
传媒钟情报道残废人自强不息的感人事迹,殊不知毅力并非人人都有,至少不会一下就有,毅力是在对生命的思考与感悟中,一步步找到自立于人世的信心。这是一种必然的过程,不算消极。
除了自身的思考,史铁生还写了一群人。他抱残在身,走的路,见的人,固然较少,然而,他对这些地坛的匆匆过客进行了一番猜想:他们出自何处,将往哪里?他们平凡的足迹走出了多少不平凡的故事?他们紧闭的嘴唇又抿下了多少坎坷的痛苦?“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15年过去了,地坛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即使还在的人也已两鬓披霜。也许,这就是生命吧?
史铁生不会忘记一个孩子――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15年前三岁的她,在树阳下拾小花,依然那样美丽,却目光呆滞,即使遭到别人的戏耍和吓唬也只会乱跑或发呆。“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然而,没有丑陋,哪来美丽?没有愚昧,哪来智慧?没有邪恶和卑下,善良与崇高又如何定位?没有差别的世界将是死水一潭――这一点大概很少有人想到。那谁来充当“幸运儿”,谁来承担苦难?大概便是轮到史铁生和弱智小姑娘这一类人来充任苦难的角色了吧。此时此刻,史铁生定是意难平――这种伤痕是永远平不了的,于是他写道:“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是的,命运确实不讲公道。“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收尽苍凉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满光辉之时。”人的生命不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