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没有多少人能把复杂而乱离的艺术人生,写成《约翰•克里斯多夫》一般的鸿篇巨著。罗曼罗兰用这沉甸甸的百万字,镌刻了一个时代、三个民族、一种精神。
约翰•克里斯多夫出生在德国的一个音乐世家,从小受祖父疼爱。他热爱音乐,也曾因练琴时的偷懒而受到责打,却始终未与音乐分离。最终他得益于自己的天赋、家人的关系,加入王府乐队。她的祖父与酗酒的先后去世,兄弟平庸,软弱,家庭的重担落到他的肩上。只有一个崇尚自然与自由的舅舅曾在早年给予他安慰与关于“自然即艺术”的启蒙。最终,他冲破世俗与情欲的罗网,开始自由创作。
他常年受艺术界与社会的排挤,他却也无畏这些刀锋似的声音。数年后,他因见义勇为杀了一个军官而逃亡法国。在法国,他结识了坚毅、高雅的自由思想青年奥利维,结为生死之交。在法国的起初几年,克里斯多夫做家庭,改编许多平凡的作品,并利用闲暇来创作并演出,但依旧不成功。不过在结了新仇的同时,也得到了日后十分重要的。
世事难料,也许就在那一部部曲集随波流传到塞纳河的每一个角落时,也许就在布尔乔亚们无意中听到了这位家庭教师在书房中的铮铮琴声后,仿佛一夜间,一个新的克里斯朵夫已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他在巴黎成功创立了事业,受到全法国乃至欧洲各国的肯定,同时,他也促成了奥利维的婚姻。
他参与了一次革命,被迫流亡瑞士,且永远失去了挚友奥利维。在经历了迷失、悔恨与失控以后,他看见了上帝的力量。在月明星稀与林涛万顷里,音乐家重新找到了自我,找到了真理,遂以更宽广的胸怀与超然的心态投入艺术生涯。
最后,他与曾经的学生、日后的意大利贵族葛拉齐亚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为他最后恬静的艺术作品注入力量。至死,他成功促成了奥利维之子乔治与葛拉齐亚之女奥罗拉的婚姻,并始终心平气和地坚守在自己少年时所希望的战线上。
艺术的伟大力量贯穿了全文。什么是艺术?什么是优秀的作品?有人以为,众所周知、雅俗共赏的作品即成功艺术的代表。其实未必。歌者唱《下里巴人》,围观者欣然附和;歌者唱《阳春白雪》,可能问津者寡。这是我们要面对的事实:因为我们以“大多数”为标准衡量其他特殊对象,而从“一般”到“特殊”的差异时常不可思议得大,所以如果我们承认了“杰出”,那也就是否定了平庸。据此说来,“大多数”只能是“大多数”了,大部分通俗的艺术――除了罗琳的《哈利波特》、久石让《天空之城》、迪斯尼《王》之类――基本上都无法符合“少数”的“特殊标准”。
真理未必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那些“大多数”恐怕只是追随者或是发行量的创造者,他们不可能探究或追寻――这会要他们的命。正因如此,因循守旧不是指陈腐,而是指既无法品味晚霞洒在教堂屋顶上时的庄严壮甜美,更无力创造足以给时代烙下火印的贯日白虹――只会自称是新新人类,与真正的新时代的创造者鱼目混珠。
克里斯多夫的作品被排斥的时间长达十多年;即使成名了,也没有多少真正能理解他的人。
这是有原因的:上帝创造人类,犹如组建一个公司,我们中间有负责烧锅炉的,也有负责设计锅炉的。至于锅炉设计得如何,只有行内人才看得出来。况且,若设计出了柴油机,以烧锅炉为生的工人常常无法明白它的价值,反可能因失业而抗议。可当柴油机安装到每一台机器上后,当年的锅炉工就会面无愧色、一本正经地去操作柴油机,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还大言不惭地诅咒过去的低下生产效率!
这就是克里斯多夫遇到的笑话:当年的敌人一转眼变成了“”;当年被批判的作品如今被捧起来了。更好笑的是,越是曾经凶猛批判的对手,如今是“追随得越紧”。
这又说明了一个问题:纵使在上层社会,也免不了挤满没有灵魂的“大人物”。他们未必比乞丐更高贵,对文化艺术完全没有贡献或创造的。但这些人自有一套本事:他们或有“良好”的血统,或有一张比常人更多发言的嘴,充其量有一颗见风使舵的大脑,于是在同类的帮助下成为了“音乐家”、“文学家”、“批评家”、“公爵”或是“权威”。罗曼罗兰用许多笔墨来描绘“音乐家”和“批评家”的愚蠢低劣:他们不懂艺术,跟当今的小学生一样按着范本、换汤不换药地抄书,同时竖起耳朵听报社经理与贵族们的意见,以便随时随地把“他的和声动听悦耳”改成“他的和声刺耳难听”。而“音乐家”继续写劣质烟一般麻醉国民神经的东西。当然,纯朴的劳动人民会供养这些“艺术权威”的。
当然,纵使一万只乌鸦也是囚禁不住一只凤凰的。
艺术家、科学家,是人类的火炬,上帝的天使,自能从深渊里飞出,两翼便刺破地狱的咽喉。他的光辉照亮大地,你却别奢望追的上他。
艺术、科学与思想,是人类共同的财富,但只有强壮的心灵方能领略它们烈焰般的力量。这不是指诚实、勇敢与否,而是指包容、智慧与坚强。有许多人,如书中的奥利维,外柔内刚,具有伟大的精神,那些弱者无法理解,也就无力抵挡。
21世纪,人类进入了向宇宙与中子迈进的时代;21世纪,文化艺术将在全球平台上取得空前的繁荣。可古老的规则无可更改:优胜劣汰。我想:各种艺术、科学与思想,都有它们的价值。艺术与思想,需要庄严的裁决与表彰。创造者的激情与旁观者的包容是文艺之花绽放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