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眼光看,这部影片在放大我们年少时的某种恐慌:我们怀疑并否认我们身处的世界,凭借幼稚的猜想,我们坚信在我们所处的世界外有一片更广阔而美好的天地。《楚门的世界》之所以能让人热泪盈眶,正是楚门在救赎我们曾经的质疑,一旦这个质疑得到证明,我们向往不安定的自由就会战栗着活过来,似乎经历过与滔天啸浪搏斗的热血后,精神上的超级英雄楚门根本没思考过摄影棚背后的世界。
大多观众习惯性地直接把楚门的抗争丢到人性的话题中,因为超级英雄楚门带着我们成长的所有可能性,完成对精神世界的颠覆和自由意志的价值实现,我们仿佛从中受到极大鼓舞,以为自己在某个意义上突破了世界尽头的墙壁。而事实上,楚门始终在“扮演”主角,突破界限的是电影里离开节目的楚门,我们如观众收看楚门秀一样在屏幕面前,看着定格在楚门精神事业巅峰的画面,站起来欢呼拥抱,庆祝我们自己。
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在于,你的生活被一个病态的世界赤裸裸地盯着。楚门秀节目在世界范围内的风靡,其受众主要是极具LES争议的老太,喜欢泡泡浴并时刻呆在浴缸里的中年大叔,社会下层更爱八卦并臆断他人的餐馆女侍,期待看到激情情节的无聊保安……不过当然也有希望楚门走出世界的初恋女友。相比怀着各种目的的观众,节目导演反而显得正道仁慈,在他为楚门搭建的虚拟社会里,他是支配楚门自由的上帝。而就连这一点,在任何一位有脑子的人看来,节目导演显然都是不人道且自私的。正是如此,楚门活在一个被变态导演支配和病态人群观看的美好世界里,那么在突破墙壁之前,他生活的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原来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恐慌,热血过后的空虚使我们安静下来重新思考。至于楚门,我不知道他迈出门后是否会想到回去。在他发现桃源岛之外的世界是不加掩饰的虚伪,尔虞我诈,充满幻想,那便仿佛是围墙,两边的人互相羡慕,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因为楚门认为真实的世界的畸变影响,外面的观众热衷看到乌托邦的出现,而从楚门的系列反抗开始,电影里真正表达的人性才开始显露:观众为节目的失控而幸灾乐祸,在停播期间依旧保持超高的收视率;人群已经违背了观看的初衷,在“顶级风浪程式”的刺激下,他们的新鲜点从对隐私的窥探转移到拯救自我,包括拯救观众群体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崛起……这让他们在目睹楚门逃脱他们喜欢的世外桃源后欢呼鼓掌,而从此这个乌托邦城市将永远关闭他对楚门名义上的城门,同时向世界宣告完成理想主义城市构造计划的破产。楚门即使重回桃源岛,他也只能感受到更加强烈的虚伪,与他扬帆时的热血与碰壁时的绝望相比,他的自由向往的不安分,把影片最终放在了人性的不稳定点上。
一定有人要问,那么在发现这个世界的尽头时,是否还有必要跨出去?有没有必要已经没有必要了,门已经在面前,在这里我不能教唆任何指导自由的行为,因为我不是上帝(影片中上帝也无能为力),楚门从男孩到男人的成长,我们从男孩到男人的成长,不同样也是发现了那个我们理解外的世界吗?只有证明才能破除恐慌,而事实上,人也可以一直带着战栗活下去,有没有跨过那扇门,清楚的只有自己。
谁又可以说清楚,那些观众本身是在戏外的。我们人生孤独长日里的每一天都是没有彩排的表演。这里突然想起《去哪儿》此类把生活曝于公众视野的真人秀表演,可仔细想想,对于那些小孩子,是否告诉他们,他们的生活正在被拍摄,只要彼此不揭穿,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最后,我需要向对每一个人都说“Good morning, and 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的楚门说: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因为在那后,我确实再也没看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