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这本书的第一个理由是他的名字。“左岸”,小河、流水、柳条,巴黎的河岸会有多美;“琴声”,钢琴、音乐、唯美,那是多令人神往的气氛。我就是一个会以第一感觉为重的人,因此,我爱上了这本《左岸琴声》。当作者推开小店门的时候,我也跟着他进去了,我们一起打量着这里的每一架钢琴,一起向往幽暗的店铺后面明亮的后室,我们一起认识了一个叫卢克的调音师。我想我就是作者。我的目的是找一架适合我的钢琴,价格不是太贵,但却是我所喜欢。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既要物美又要价廉,但我却坚信我能找到。因此,我让卢克帮我留意一下是否有适合我要求的琴,但显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会相信一个见面的人会真的想到他们店里买琴。以至于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问我:“先生,您还在找二手钢琴啊!”“是的,我曾请您替我注意看看是不是有机会碰到。”“先生,很抱歉恐怕还没有幸运的机会喔。”他的词令总是如此,而我,却不厌其烦地去小店。
后来,我想,去小店是不是成了一种习惯。来得多了,就会改变很多。卢克终于肯打破寂静,向我,并邀请我入内走走看看。此刻,我才走进那渴望许久的“圣地”。不出所料,各式各样的钢琴充斥着这方天地,我想,上天还是眷顾我,要不,我怎么会在巴黎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再到后来,卢克竟然让我试弹那些钢琴。坐下,手抚上琴键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清流跑遍了全身,天堂不过如此。闭上眼,感受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呼吸着琴键上散发的气息,很甜,很美。
我一直想找一架直立式钢琴,于是我开始更仔细的观看那些可能会属于我的钢琴。那些早让我心醉的琴还在那儿,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评价方法和务实的考量。
一个月之后,我已经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拜访了,卢克带着谜样的神色在门口跟我打招呼。“有一架琴刚到,我想那就是你的了。来看看吧。”我随他到房间的最里面,很好奇我将看到什么。我老里闪过一个印象:小巧的直立式钢琴,黑色亮漆上带着少许磨损痕迹,保养很好,让我惊喜的价格。但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落了一层灰的一家三角式钢琴。我惊奇地望着卢克:“这可是一架三角式钢琴,而且我恐怕付不起价,我告诉过你,我们家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他是架‘小型’三角钢琴,”卢克纠正我。“它的大小和价格都比你想的小喔。”接着他尽力告诉我他对这架钢琴所知道的一切。我告诉他对一个门外汉来说,每一家被剥开外壳的钢琴看来都差不多。这是实话,不过我花了时间想找一架优美好琴也是事实。“现在这个惨况,的确没法儿给你什么说服力。过几天再过来,我把她的脚组装起来,那时候你试弹看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卢克,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真的没有考虑三角钢琴。”“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会把他组装起来,来看看弹了之后再说吧。”我心里还是坚持要一架实惠的钢琴,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再说,我也好奇,想看看这堆堆在我脚边的木板、金属片、象牙,在组装上脚、踏板,经过调整清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3天后我回到琴铺,卢克在店里和我打招呼并调侃我,“乐谱带来了吗?”他再次带我进工坊,但这次是到中间放置组装好的琴的地方,那里已经有4架展示着,其中一架就是那部史汀格。它旁边是一架有它两倍大的贝奇斯坦琴。看起来卢克已经彻底将它清理干净了,不论是外表的漆身、琴键,还是内部,每一寸都闪闪发亮。不过看起来仍然很有历史感,黑色亮漆表面因年代久远而产生朦朦胧胧的古朴色泽,不像新的琴亮得像一面镜子,儿磨损的痕迹也都还在。键盘是象牙做的,时间在上面留下了泛黄的痕迹。琴弦虽没有绣,但也呈现了磨损过的蓝灰色,制音器上的红毡呈现了柔和的紫色调,而非新琴的深红色。这架钢琴曾经活过、被弹奏过。
看着这两架琴并排在一起,我被这家三角钢琴的迷你尺寸给震住了,和真正的三角钢琴比起来,它真的很小啊!它让人感到好像看到惹人怜爱的小模型,但却又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它的高度和贝奇斯坦差不多,键盘的宽度也相仿,就是长度上是它们看起来截然不同,声量共鸣上,大琴则当然雄浑得多。
我端详着它迷你尺寸和它身上美丽的细微部分,一个字言在我心里浮现,我一开始还很抗拒着,但它还是占据在我心里,那便是:真有骨气。这架琴看起来“有骨气”,像乐器里的灰姑娘一样。这架史汀格的琴身简洁有力,笔直的琴腿上没有繁复的木工装饰。谱架带着优雅的弧度,并镂空刻着一圈菱形的图案,单一的细部装饰让它整体看起来很具现代感。他让我想到查尔斯・雷尼・麦金托什(Charles Rennie Mackintosh)所设计的家具,平滑的线条中藏着微妙的弧度,让人印象深刻但却不复杂。事实上我的理智对这样的联想立刻有所警觉,但又感到自己正徜徉在这怪异但茫茫然的喜悦中。
我坐上琴椅,对卢克微笑着,有点意乱情迷的紧张。突然间这笨拙的东西成了我找回心里那快失去已久的乐园的媒介。甚至在我触碰到琴架之前,有个声音对我说:“就是它了!”我相信卢克,但我也了解到我“想”爱这架钢琴,我“要”让音乐再度回到我的生命里。我所中意直立式钢琴的价格、大小、适合孩子,以及那些振振有词的理由,尽然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对于小型钢琴的想法,发生了什么问题?”我列出喜欢三角钢琴的所有理由,充满狂热地一项项复诵着。
读到此刻,我的心被颤抖了。作者喜欢上了另外一架钢琴,和它原本想要的风格完全不同的钢琴;但是,他“变心”的理由那么充分,是我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去批评他。生活中的我,何尝不是如此,想要的和得到的差别真的很大;但或许,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吧!这是我找到和作者最大的共鸣!
《左岸琴声》的美,我看到了。我想,喜欢一本书的理由就是如此简单;不是最好,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但却是最能进入自己的心理,“唯我独尊”。史汀格上的88个琴键,弹出的不只是巴黎的雨声、作者失去的音乐梦,更是我心里不能说的秘密。多么希望此刻身边有一架钢琴,这样,我就可以尽情地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