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花满
“要真正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之间的单独私会。”读书也是这样。我读《目送》,就像我与世外桃源中一草一木的亲切交谈。它们娓娓道来,向我展露优游林下的美妙。
很久前就读过龙应台流传最广的《目送》这篇文章。对于大家,或许总是生命中最私密、最深埋、最不可言喻的“伤逝”和“舍”才是刻骨铭心的痛。读完整本书,我更加相信每个人来到“花”前,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都得到不一样的“明白”。对我而言,新的旧的熟悉或陌生的,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追寻。《目送》整本书就是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
生命流淌在每个角落里。钻进作者用细腻文字涂抹的瑰丽画卷里,我也“看见”在早晨浅浅的阳光里,身影柔弱如稻草的老婆婆弓着腰走下石阶,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去探望过的坐在小院里弯腰伺弄菜地的样子。我也“看见”一只花猫斜躺在一截颓唐废弃的断墙下,开出一片浓青艳紫缤纷,花猫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我好久没见,但瞥到一如既往的招孩童喜爱,也有看不清花色的猫咪从墙角一闪而过,最后留在心里的一簇黄白毛的尾就清晰地停在那儿有时晃动一下。我在半梦半醒时以为每每看向墙角就能有一截暖黄色仓促消失的景象。我还“看见”在挥手送别时她刚好嵌在一扇开动公交车的小窗格里,就好像前几天我下车后转过身朝仍载着你的公车遥遥挥手的场景。
生命里也有最打动我的亲情。作者写的逝去,的年老,儿子的离别,朋友的牵挂,兄弟的携手同行;写对的不舍和挂念,写失去记忆后对过往的回忆,写儿子逐渐成长与她产生的隔阂;写自己的失败与脆弱,失落与放手,写缠绵不舍和豁达深邃;写她看见的听见的猜度的希望的……
“你未看此花时,次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这些生命中的花儿何时在我心外?一起看的花弥足珍贵,一起看花的人我更是不愿将你送别。
一篇《寒色》写尽对“家”的思索。家人渴盼久久伴你看花。当还是幼童时,作为被人呵护的儿女,年纪轻嗓音稚嫩,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在外受苦受累受委屈,回到家就总有亮着的灯,有锅铲轻快的声音,有饭菜香一阵一阵,有少不了的一句“吃饭了!”或许还有小狗蹭着裤脚。年幼时在家的觉就能叫做香甜了。朦胧的时候,窗外有蝉鸣或是丝缎般合欢香气,又有时是大雨倾盆。有咳嗽声走动声窃窃私语声,就幽幽地飘进半睡半醒的眼睫里。帐里帐外都是温暖安心的世界,那是家。
作者说,这样的家,人一个一个走掉,通常走很远、很久。在很长的岁月里,只有一年一度,屋里头灯火特别明亮,人声特别喧哗,笑容特别开怀,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归于沉寂。我读到这里也想象起这般光景。还记得更小的时候立志走出远门,漂洋过海,父母脸上也是憧憬的自豪。我也会留给父母这般荒凉景象吗,我问自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心足够坚硬志向足够远大,让我能离开这有温暖庇护的港湾?在父母日益年老的时候,我也许得像当年他们把幼小的我送进时那样,学会放心,学着安心。
儿女离开以后在外闯荡,很多有了自己的儿女。一有儿女,家,就是儿女在的地方。作者写着她与儿女的这个家,写着他们的生活。这生活,就好像又回到了有父母的那个家,只不过,她不再是被呵护的孩童,她所做的仿佛与当年母亲做的相同。晚上,她把温热的牛奶轻轻搁在书桌上,孩子从作业堆里抬头望她一眼,不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她说,她好像突然闻到幽幽的香气。
但这个家又会怎样呢?
这生命里看过没看过的花、一起看花的人和素未谋面的人会怎样呢?我们花枝春满、悲欣交集的人生在自己的、另外的人的目送里会是怎样呢?这目送里是否也存有栀子花幽幽的香气?
人生本来就是旅程。相伴一场,情深意厚,却总是电光石火,青草尖上一点露水。每个人来到花前,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都得到不一样的明白。那么,如果蜡烛烧完了,烛光,在我们心里,伴我们继续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