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舟自横――读《滁州西涧》有感
读《滁州西涧》,便单单被那句“野渡无人舟自横”而牵挂了内心,那是一幅多么寂寞而又渺茫的画面:傍晚时分,渡口寂寥无人,孤舟独隐幽谧,伴随着深林中一声接着一声的鹂鸣,紧锁着落尘的心事。涧下流水时而波涛滚滚,时而轻回散慢,乱愁如缀的野草渲染了沧桑的意绪。
这一叶横至千年的孤舟,引发出我的无限遐想……
那苍凉的水色中,我看见系舟的绳索锈色斑斑,这里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小舟,曾载着什么人驶去那飘渺的远方?又或许是什么人驾着它来到这里停泊?他们为什么一去不回,又千百次的出发?一派来来往往的脚印,涧水的上游,定还是清澈的吧。
两千多年前寻觅伊人的身影还在《诗经》里摇晃,男子动人的颂歌还飘荡在水面腾起的烟波之间。当李白大笑着,饮着美酒吟着好诗驶过万重山时,而“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依旧没能找回对岸涧里的蚱蜢舟。英雄豪杰也好,才子佳人也罢,小舟载着一个又一个行客而去,记不清有多少个,送走的是谁,下一个又是谁,它平静的铺展开无言的承诺。
淡忘的淡忘,铭记的铭记,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被梳理干净,不留痕迹。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像一个参透天地玄机的占卜老人,神秘冷漠。
冷漠的渡口,破旧的横舟,是英雄美人的无奈,也是落魄困境的出口。当年雄心壮志的启程,满心热烈的希望,饱腹诗书,胸怀大志的韦应物踏上了京城寻前程的行舟,官场如战场,抑或是他真的不适应在这个环境里,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他埋怨命运的不公,却又无可奈何,又因为一些事被贬谪到那荒远的滁州。
在那个远离故土,贫瘠落后的地方,他的才华只能深深地压在心底。在益发黯淡的夜色中,韦应物听见了“春潮带雨晚来急”,他是发现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味吗?书生们一去不返,商贾们渺无音讯,发达的踪迹全无,落魄的愧见父老,一齐蒸发在人间。好一个“野渡横舟”啊!这是他对自己现实处境最真实的写照。解索启航,只为到达更远的彼岸,舟行千里,却终究回到最终的渡口。有些小舟永远离开了渡口,渡口成为了藕断丝连的记忆,连接着历史所创造和毁灭的事物,即使他们已经不断流逝;有些小舟过早的归来,渡口成了又一个理智抉择的出发点,痴迷在选择在中。他企盼着那场“春潮带雨”能逆转他的命运,为了生命中的某些承诺,如小舟般等待在这无人的渡口,盼望某个偶遇的过客带他离开这荒芜的渡口,揭开沉寂以久狂野的内心,扬帆踏遍千山万水,如若生命中少了这位过客,那么小舟会继续横在这幽寂的野渡。
也许,千百年来人类就在那幽深的涧水中翘首以盼,期待也就成了人类存活下去的所有理由,所以人类是如此的害怕希望破灭。正如这小舟无穷无尽的苦等,哪怕期待成空。或许,这就是小舟要告诉我们的呢?
韦应物的才华横溢,但因时代的压迫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如若他生活在当下,定会有更精彩的表现。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生活在这个安乐和平的时代,享受着平等的待遇,虽没有韦应物的饱读诗书,却也在这个美好时代的影响下日臻进步。我望向历史那片无边无际的水域,汹涌的波浪不停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谁会发现,小舟依然以它那静止的姿态横陈在激流当中。这是一次悲壮的“横陈”,是一场震撼人心的驻守,是一种锲而不舍的执著,暗蓄待发的生机,涵盖着履波横浪的决心,隐藏着劈开沧海的勇气,它阅尽了人间的沧桑,像是一团随时会被点燃的火,在乘风破浪后灿烂的绽放。我想,我们是否也应该如小舟般横陈在激流之中呢?
“野渡无人舟自横”,从《滁州西涧》中开始的多变联想,我生发出对韦应物和那幽寂渡口的无尽感慨,铭记着岁月的沉沦和幻灭,铭刻着对自我生命不变的期许,更展现了豪迈的誓言和对历史亘古不变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