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驿道上的相失
读罢这本回忆录,我只能承认自己被此书简洁而沉重的语言深深打动并流下了眼泪。但我说不清楚这眼泪究竟是为这个温馨的学者家庭的失散而流还是出于对古驿道上相失的恐惧。
正如书中杨绛女士所说,钱锺书先生像是陪她走过了一个万里长梦,他陪她走得愈远,她愈不忍离开。人生就如一条古驿道,每一个家庭都会走上它,然后相聚,直至相失。结局或许是阴阳相隔,或许只是中间横亘了几个大洲大洋,反正是相失在了人生边上……
杨绛女士已站在生命之塔的顶端,几欲下坠,对过去日子的缅怀却是不变的。那“围城”内外的故事,将她彻彻底底地束缚,无可救药地在对家人们的眷恋中沦陷……因而,《我们仨》的诞生绝非偶然。
二.To:Pop锺书
数不清楚你们驿站一别已有几年,只是在梦里常常会想起你还在清华时目光的炯炯有神与老来病中的窘态,二者真可谓千差万别啊,而杨绛女士也已是老态龙钟。可这应该就是人一生固定不变的轨迹吧――初始与最终总是相似的,完完全全像绕原地转了个圈。但我印象中的你总是居于生命的制高点,吴宓教授曾经称你为“人中之龙”,你还记得否?你还曾自负地批评周作人先生将“载道”与“言志”混为一谈,最滑稽的还是你那幅传遍清华课堂的《许眼变化图》,你那会儿怎么就顽皮到那地步呢?
我现在常常把你的《围城》翻出来读,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你们仨的影子。你曾和女儿阿圆开玩笑说《围城》里有个丑孩子就是她,她倒也没怎么计较,大抵是因为她那时也懂得被写进书里是幸运的。不过你一身的“痴气”也是怪别致的。你还记得解放后你们在清华养过的那只猫吗?那时你只要在夜间闻听了猫儿的叫闹,总会拿根竹竿儿孩子气地冲出去帮自家猫儿打架,妻儿因此笑你“童心不减”。
可无奈“弈棋转烛事多端,饮水差知等暖寒”,我不曾想过那一场文化的劫难给你纯洁童心带来的苍老。杨女士在《我们仨》里没有回避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要知道――正是它,这场可怕的劫难将你们的肉体并精神彻彻底底地压垮!你们颓然苍老,以快于正常人的速度。你们鬓发如霜,看起来像是已至期颐!可流年如水,距你们踏上那个古驿道已有多年,你早已迫不及待的登上马车追赶“丑丫头”阿圆去了,这么多年了,赶上了吗?杨女士还在后方卖力地寻找能与你们重逢的路呢,你可别笑她:你不能回我们三里河的家找找吗?
我知道:你们不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她的,因为所有的家,都不过是人生旅途上供人歇憩的驿站罢了。她怕你和圆圆又伴自己做完一个凄凄惶惶的万里长梦,最后一声不响地各自散去。那时,你们又在古驿道上相失,可怕的循环无情地光临……
三.让古驿道上的故事永远流传
“自传不可信,相识回忆亦不可信,古来正史、野史均作如是观。”钱锺书先生曾这样讽刺传记文学。可是《我们仨》里所记录的与感情又岂会掺假?撰书的时候,杨女士曾如是写道:“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 ‘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者烦恼和忧虑。人间也没有永远。”也许钱先生最后叫阿圆“回家”就是为了让她看开:人生聚散有数,恰如有圆有缺。 如我们所看到的,她依旧在这孤零零的世上,但她已经把他们仨的故事记下来给大家分享,但愿每一位读者都会如我一样感受到他们仨握紧彼此手掌时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