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刀笔 ――读《百年国士》有感
百年前,烽火狼烟,华夏大地上正值从未有过的变革。然而,有这么一群人,面对轰隆震天的炮火无所畏惧,身处危险之中依旧做着中国人本分之事;有这么一群人,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面不改色,威逼利诱之下不改心中坚守之原则;有这么一群人,面对摇摇欲坠的山河心系民生,板荡纷乱之际以笔代刀力挽大厦之将倾。这群人有着共同的名字――国士。
在书中,与数位国士相晤。向闻章太炎一代儒宗,眉宇间却不显儒雅反带犀利;曾闻吴宓恃才放傲,不想却生一张臃肿的长脸,不似博学之人;深知陈寅恪为国学大师,近视之不过一左目失明之糟老头……翻过数人,似乎唯有周树人长得很鲁迅,短寸头,鼻下一簇胡须。国士,并不似我想一席白衫,羽扇纶巾,长须飘飘,也不是长袍马褂,圆黑眼镜,腋下夹本古书。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面孔。
然而,其貌不扬并不妨害他们挥舞手中刀笔砍向敌人。鲁迅的杂文极尽对反动政府的辛辣讽刺之言;刘半农以新诗新字,改文章迷信;李大钊以诚赤的热血著文,为庶民的胜利播种……欲救国,何必投笔从戎学班固?怀忠心,亦可擎笔代刀作国士。当文章与战旗相生,当文字与战歌相喝,文人一改孱弱之躯,竟是战场上的横刀壮汉。
然而,面黄肌瘦也不影响他们作中国脊梁之铮铮铁骨。章太炎毅然劝袁世凯退位,被囚后粒米不食逼袁妥协;朱自清反抗美国援助日本带头拒绝美援拒购美国面粉;翟秋白在被捕入狱之际对烤打无动于衷,不改对党的忠诚……国难,民族危亡,不作看客,这些文人挺身而出大声说话敢做敢当;不卑躬屈膝,愈是煅打愈是焚烧,文人的铁骨愈是反抗出激烈的火花。他们不为国士,孰为国士。
然而,不修边幅从不阻碍他们满腹经纶,苦心冶学。钱穆大师言:“学问之事贵能孤往”,他身体力行撰40余万言《国史大纲》;陈寅恪虽患眼疾依然不忘研究,用其精通的梵、蒙、满、英等十余种语言从中外典籍中探寻历史的根源;胡适文学改良,为新文化开辟天地……追根,溯源,一代代文人负箧曳屣,将知识与真理从历史的深山巨谷中带到今众人面前,将文化的血脉传递到今人手中,还含着自己掌心的温热。国士者,为国传脉之人也。
虽都身为国士,他们之间亦有矛盾,亦有释怀。身为文坛宗主的鲁迅就曾著文批评林语堂对反动政府的侥幸心理。后者在目睹革命烈士付出血的教训时即发文改过,对鲁迅更加服膺。君子之交淡如水,国士之间的交往也不渗杂物欲名利,金钱权势,他们的交情更似一杯清酒,水一样清淡,但时间中有淳厚,有暖人心肠之效。而鲁迅师从章太炎,季羡林受教陈寅恪,终成一国之士,学脉相续薪火相传,不免为一段佳话。
阅毕,不由心生惭愧,不只是对国士的博学笃志心服,为其在乱世里的初心不改而心折,尤令我汗颜的却是在这五十位国士中,未尝闻名者竟十有三四。如今电子屏幕霓红灯下的明星,纵不出名也识几个,而这些负有世间学识的大师却只能沉寂在纸页中,鲜有问津。我不识国士,我之哀也,若众人皆似我不识国士,实国士之哀,民族文化之悲矣!
如今,乱世不再,国士手中的刀笔也已寂寞良久了吧。而那些曾在中国最黑暗的日子里闪耀着最耀眼光芒的篇章却永不褪色。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愿集国士之荟萃,成你我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