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的生死,历史并不在乎。
“1932年从洛阳到南京;1937年从汉口到湘阴;1960年从湖南到湖北;1980年从湖北回湖南。”—整理母亲遗物的之骅,从母亲的口袋里,翻出了老人一生的写照。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深土下的肉身会腐烂,脑海中的记忆会退散,一个女人一生的遭遇,不能被任何人完全看见。活了89岁的秋园,最后也只是留下了36个字的痕迹,来印证她走过的那些泥泞小径。
一个普通人的生死,历史并不在乎。就像杨本芬(《秋园》的作者/小说中的之骅)在序中的阐述那般—“如果没人记下一些事情,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将迅速被抹去”。很多时候我在探寻写作的意义,在相机摄影机录音笔还未诞生之际,只有文字能证明一个人曾经存在过。
“哪一年,我六十来岁,人生似乎已不再需要目标与方向,只能顺天应命。”花甲之年的杨本芬在伺候患有糖尿病老伴的间隙,在四平米厨房的犄角旮旯,摆了一张矮凳作为桌子,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回忆体写作。有些事不抓时间做,怕是没机会了。
秋园原名梁秋芳,20世纪上半叶中国女性的典型缩影。少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一生颠沛流离,却从未停下追逐的步伐。经历了国共内战、抗日战争、大饥荒、文化大革命,新中国成立。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受冤人。
阅读此书的过程中,我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我奶奶的音容。书中对于秋园裹脚的描述,和我奶奶给我讲述的不尽相同,但都无比残忍。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得过甲沟炎的我仿佛深有体会。还有饥荒年景里,大家为了解决便秘,互相用木棍把屎从屁眼里挖出来。这些早年出于老人口中的传说,如今成字落纸之后,显得那么荒诞而又客观。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写道“我们首先应该善良,其次要诚实,再其次是以后永远不要相互遗忘”。即便是发生在个体一生的平凡之事,即便是卑微如尘埃的平凡之人,都有被记忆的渴望与权力。
大到结婚生子,小到发圈留念。人总是通过各种方式,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试问,又有谁想要被遗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