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我都把自己的浅薄归因于小时候没书可读,后来大学再恶补,好像意义并不大,再后来就彻底放下了读书这件事。
这两年生活上的困境把我逼到了好像除了读书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事干的一种境界,各种各样的杂书拿起来就读,囫囵吞枣,没有消化,但终于有了一点读书的乐趣。
但小说还是例外。读的时候很投入,读完许久实在想不起来作者究竟在说什么。《局外人》更不例外。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华丽的辞藻,沉闷,散漫,短短一本书,却让我几次都想放弃。然而,真正读完,再加上出版社在末尾增加的一篇导读,让我意犹未尽。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突然之间涌上心头,荒诞、意识、生命、死亡,这些陌生的字眼,在我的生命中终究连成一串音符。
我是幸运的吗?我是社会的既得利益者,祖祖辈辈靠服从得到了一代又一代生命的延续。对于这样的生活状态,他们是满意的,因为身边总有更多的不幸。于是,我也成为了这个大军中的一员。服从权威,服从规则,即使陌生人的亲人去世也必须得表现出悲伤的样子,更何况是自己的母亲。我确实没有经历任何困难过上了大部分羡慕的稳定生活。
我是不幸的吗?美好的表面总是有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我一面享受虚荣,一面为虚荣做掩护,这样的分裂终究让我不再满足。我开始埋怨命运的不公,我是多么积极认真听话的孩子啊,怎么会被评判为敢抗拒规则?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症状,我的心理力量无法支撑我至少正视生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开始读书,开始找心理医生,开始去检查身体,情况似乎有好转,但我知道根本的原因只是我不再想得到好评,我开始脱离所谓的主流社会与传统规则,我接受自己就是这样渣,然后我开始享受孤独。
到现在,我突然才明白,那些所有我觉得不幸的发生才是生命真正对我的馈赠。默尔索的冷漠至少是他已经觉察生命的荒谬之后的表现,但我们更多的人,从来就没有想过生命的意义。出生被老人看,然后上学,不停地上学,然后工作,努力挣钱,然后再找个结婚对象完成任务,然后继续重复。
诸神惩罚西西弗斯往山顶推巨石,到达山顶的那一刻,巨石就会滚落下来,西西弗斯继续往山上推,一遍又一遍重复。这样的命运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我们在做这种荒谬的重复。默尔索看似冷漠,其实他更看重的是真实。他想和玛丽待在一起,享受当下的美好。在看到马松和他的妻子在海边木屋说说笑笑之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他真正想结婚了,他需要的是真实的、具体的、人性的。
在《西西弗神话》中,加缪对这种生命的荒谬给出了清晰的解读:造成西西弗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造就了他的胜利。不存在不通过蔑视而自我超越的命运。如果西西弗下山推石在某些天里是痛苦滴进行着的,那么这个工作也可以在欢乐中进行。
那么,我想第一步需要先有欲望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是如何成功,而是真相。如果有了发现,就会有疏离感。然后就会有更强的好奇心去发现更大的真相。也许,结果就是荒谬,也许是其他,我不知道。至少我们是清醒的,清醒就意味着你可以选择,选择冷漠,像默尔索,一步一步试着与这个世界连接。选择真实,享受生命的每一个当下。
这样的生命是勇敢的,因为我们在试着脱离一个巨大的磁铁。这块磁铁经过多年的积累已经吸附了世界上大多数的金属,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并不是一块金属,读后感www.simayi.net我们是可以离开的。这样的生命是孤独的。在采访唐诺的视频中,我第一次了解到真正伟大的作品并不可能是畅销书。一部作品要获得几百万个人同时喜欢,它注定要符合这么多人的价值观与欣赏水准,这对于伟大的作家来说,这是有悖于这个职业的使命的。
加缪在诺贝尔奖颁奖晚宴上说:
艺术是一种手段,它以其特有的方式呈现了人类共同的苦难与欢乐,从而感动了大多数人。所以它迫使艺术家不再自我孤立,使其屈从于一种最为质朴、最为普世的真理。
只有承认自己与众生的共性,他的艺术和他的独特才能从中得到滋养。
他不该为制造历史服务,他应该为承受历史的人服务。
对于知晓的事,绝无谎言;对于任何压迫,反抗到底。
伟大的作家之所以流芳百世,并不是他一直传递所谓的正能量,他一直在述说着永恒的真相和真理。如果没有与之相关的好奇与思考,注定只能与这样伟大的作品擦肩而过。
这是我的意识的时刻,逐渐醒来,清醒地生活,为自己的生命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