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从歌喉里展开一片景色,
就这样把一朵玫瑰举升,
终于使它得以脱开羁索,
自在欢跃而把杯痛饮清风。
瞧它已经在新生的光华之中,
曙光的晶莹环绕着它的行程;
瞧它在提携它的上升气流里,
镶嵌得心醉神迷而多么妩媚。
它已经升上天空, 自由自在, 不用扶持,
在夜莺歌声的节拍中摇晃摆动,
——举起它, 颤音的歌唱家,飞旋升高——
辉煌灿烂, 玫瑰在上升,
升上天庭看不见: 弟子众多的
花朵的修道院里,它是新生。
(王央乐 译)
这首诗选自迪埃戈一九四一年出版的诗集《真理的云雀》。正如迪埃戈曾在自传中所说的:“对于我的诗成长也有影响的,是我对于大自然,对于绘画,特别是对于音乐的爱好。”的确, 《玫瑰升天》一诗能同时给人以音乐美和图画美的享受。全诗从夜莺的歌唱开始,在夜莺的歌喉里展开一片景色。在这一片景色中, “一朵玫瑰举升”:在徐徐清风之中,在辉煌灿烂的晨曦的光华之中,玫瑰脱开羁绊, 自由自在,欢腾跳跃,显得那样心醉神迷, 妩媚可人。它摇晃摆动,不用扶持,飘飘然飞旋高升,终于“升上天庭看不见”,升到“弟子众多”的花朵修道院里,成为一名“新生”。
全诗自始至终贯穿着两条平行发展的线索,一条是音乐的,一条是图画的(不难看出,诗中是以后者为主)。全诗在一开始就把两条线索同时牵出:“夜莺从歌喉里展开一片景色”,使读者得到的享受,既有作用于听觉的音乐之声,又有作用于视觉的图画之美。从夜莺的歌唱之中,我们似乎听到了它在朦胧迷茫的晨气中婉转清丽, 自由欢畅的鸣叫声。而与此同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又是“一片景色”,一幅晨风徐徐,曙光晶莹的美妙图画。在声音与图画之间。诗人用“展开”一词连接,更使读者浮想联翩、神思飞扬。理所当然,诗人用墨如泼,极力渲染的是正在“飞旋升高”的玫瑰,玫瑰在画面中占据了主要位置。从氛围上,诗人描绘了围绕着玫瑰的曙光的晶莹,新生的光华;从神态上,诗人描绘了它上升时的心醉神迷,妩媚可爱;从动作上,写玫瑰不用扶持, 自由自在,摇晃摆动, 飞旋升高,升上天庭。在全诗的结尾之处,诗人再次让音乐和图画和谐地结合在一起,“(玫瑰)在夜莺歌声的节拍中摇晃摆动”。至此,玫瑰升天时的那种自在、陶醉、妩媚、身与心的愉悦,已跃然纸上!最后,玫瑰作为新生的一员,升上美好的天庭,升上弟子众多的花朵的修道院,终于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于是歌声消失,图画消失,全诗拉下帷幕。
纵观全诗,音乐之妙与图画之美的结合是完美的,而诗中意象的暖色调,又使全诗始终洋溢着一种自由与欢悦的色彩。但作者给玫瑰安排的最后归宿是“弟子众多的”、“花朵的修道院”,这显示了诗人对现实的不满与回避,也体现了诗人在思想认识上的可贵与局限。我们不妨看看这首诗的写作时代背年以后的十年之间, 西班牙几乎没有文学创作活动可言。 内战使西班牙诗坛横遭厄运。 许多诗人流亡国外, 继而由于缺乏生活的土壤而日渐凋萎。 留在国内的诗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少有创作, 而有的诗人如达马索·阿隆索等的诗作或抽象,或晦涩, 或过分刻意雕饰, 把诗歌推向极端。 在这种情况下, 诗人迪埃戈能写出如此歌声悦耳、 画意浓浓的作品, 已属不易, 而作品中那种渴望在一种清新、 辉煌的气氛中自由升腾,暗示着对专制现实不满,对自由与宁静的追求的思想, 则更加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