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烧你仍然在写作。
这只赤裸了的手
以最最细微的线条,叙说着善与恶。
有时候犹豫,有时候坚定或者温柔。
用的是颤动的光芒:最最乌黑的墨汁。
骨头几乎都显露。
只见你的皮肤,从来没有
这样细而薄,掩盖不住。
细微的颤抖,它适应。
它的脉搏,几乎是虚空。
它有许多空洞,与空气
是邻居,几乎相接触。
只要有一个吻或者
把骨头和空气分离的题材,
于是那里就有了诺言, 几乎看得见。
题材的唯一的爱啊, 或者你就是光明。
在这里, 骨头增加了
集合了: 抓住它, 拿起来,
紧握住, 划动着: 写作吧。
光明, 光明在播散。
(王央乐译)
洛佩·德·维加是西班牙人文主义文学代表之一, 西班牙民族戏剧的奠基者,有“西班牙戏剧之父”的美称。 维加的戏剧题材和体裁都多种多样, 他善于从不同的角度,通过各种戏剧艺术形式, 表现当时西班牙社会冲突, 反映贵族阶级的荒淫无耻和人民的反封建的战斗精神。 对于诗人阿莱桑德雷来说, 要刻画出这样一位伟大的前辈作家,要在短短的诗行中赞颂他的丰富的创作, 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 阿莱桑德雷自有妙法: 从大处着眼, 从细处入手, 以小写大, 象清晰的电影特写镜头一样, 把老诗人维加的手推到读者面前——这只赤裸了的手, 以最最细微的线条,用最最乌黑的墨汁, 叙说着人世间的善与恶,美与丑。它有时犹豫, 有时温柔, 有时坚强! 这是从整体上对“老诗人的手”进行的勾勒, 给读者留下了老诗人战斗不息的形象轮廓, “发着烧你仍然在写作”。如果说以上的刻画是阿莱桑德雷让我们从较远处看到了老诗人和他的手, 那么接下来, 诗人便把镜头拉得更近, 让我们得以细致入微地从近处看到老诗人那只伟大的赤裸的手。 皮肤“这样细而薄,掩盖不住”,于是, 骨头几乎都显露, 但它适应在纸上划动而引起的细微的颤抖。生活的激流狂澜在老诗人手上留下了许多空洞。 在这空洞里, 有了几乎看得见的诺言, 有了爱和光明。在这里, 骨头“增加了”、 “集合了”——这是力的聚积与沉淀啊!老诗人用“骨头几乎都显露”的手“抓住它,/拿起来,/紧握住,划动着”进行着不屈不挠的写作、 战斗。诗写至此, 似乎该告一段落, 系一扣结,可阿莱桑德雷却用一句话又结构了一段: “光明,光明在播散”,这真可谓传神之笔!这一句点明了全诗的中心,深化了全诗的主题,使老诗人的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老诗人的这只瘦骨嶙峋的手是传播爱与光明的手啊!至此,与前面的“以最最细微的线条,叙说着善与恶”相呼应,使全诗结构谨严而浑然天成。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西班牙,仍在独裁者佛朗哥的专制统治之下,但诗人们要求政治上的宽松和开放的呼声日益高涨。诗人阿莱桑德雷写这首《老诗人的手》无疑有着它的时代意义。在维加的时代,老诗人曾用自己的笔痛斥贵族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荒淫无耻,歌颂人民反封建的斗争精神。他的那只癯瘦的拿着笔的手,他的那种战斗不息的精神,何尝不是对阿莱桑德雷的一种鞭策,激励着诗人去为一个宽松和谐的政治环境,为“让艺术完全自由”而奋斗,而摇旗呐喊。
全诗的语言平静、淡泊,不受韵律制约,处处若信手拈来,似“清水出芙蓉”。如:“骨头几乎都显露。”“它有许多空洞,与空气/是邻居,几乎相接触。”“在这里,骨头增加了/集合了:抓住它,拿起来/紧握住,划动着:写作吧”等诗句。而诗中又不乏精练、优美而传神之笔:“用的是颤动的光芒:最最乌黑的墨汁”等等不一而足。这种以恬淡而深刻,简朴而鲜明的语言和形象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正是阿莱桑德雷诗歌的风格。
(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