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公园里, 寂寞又冷落,
有两个形体打那儿走过。
他们的嘴唇萎缩, 眼睛呆滞,很难听清楚他们吐露的话语。
在古老的公园里, 冷落又空寂,两个幽灵在回想着往事。
“你还记得我们旧日的迷恋么?”
“你为什么还要我记得它啊?”
“你的心还只为我的名字跳动么?”
“你还在梦中看见我的灵魂么?”“不啊。”
“啊, 那难以言传的幸福, 美好的时日,
“当我们的嘴唇合在一起!”“或许是如此。”
“那时的天空多蓝,我们的希望多灿烂!”
“希望已经破灭, 它已在夜空中消散。”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野燕麦地,
只有黑夜听见了他们吐露的话语。
(罗洛 译)
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在一起厮守了一辈子,老了,可仍然没能得到对方的心,得到对方真正的爱,生活中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诗中那“两个形体”,不,那“两个幽灵” (请注意,诗人为什么不写是两个“人”),应该说是一男一女,诗正是如此。他们已经衰老,嘴唇萎缩,眼睛呆滞,即便在他们跟前,也很难听清楚他们在说着什么。他们缓慢地行走在寂寞冷落的古老公园里,回想着逝去久远的往事。
一个沉浸在旧日迷恋的温暖和甜蜜之中,一个虽然记得但已不愿记起;一个希望对方的心还为他的名字跳动,一个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啊”;一个认为当他们的嘴唇合在一起时便是难以言传的幸福,一个却表示出极大的淡漠;一个追怀初恋时灿烂的希望,一个心中的希望早已破灭。尽管(或许吧)他们并排走在一起,可心与心之间却存在着难以缩短的距离。生活残酷地检验了他们的爱情,他们得到的只是感伤。全诗采用两句一节的形式,这样便于人物的对白,同时又使得诗的内在节奏紧凑。前三节旨在交待环境和人物,而写环境的一、三两节又有意地制造出一个重复,更加深了那种寂寞冷落的气氛。接下来四节写人物对白,前两节是问答式,后两节是独白式,但都是相背的、矛盾的,从“为什么还要我记得它啊”到“希望已经破灭,它已在夜空中消散”,一节比一节令人感到冷,一节比一节令人感伤。读完这四节对白,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这两人眼里深深的失望和晶莹的泪光。过去的一切如同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很难说是谁伤害了爱。哦,残酷的人生。诗的最后一节,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野燕麦地/只有黑夜听见了他们吐露的话语。”有着很深的寓意,尽管他们已经丧失了爱情,但他们仍然得一起走下去,走出公园,走过野燕麦地,前面将会是什么呢?不清楚。而他们吐露的话语,只有黑夜听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怎样呢?不清楚。这看上去是在写这两个对话者,又似乎是在写所有的人,更多的象是在感叹自己。对话者所经历的这一切, 自己也许会同样经历,对话者不可知的前路,也许正预兆着自己的未来。由对白者话语的感伤移转到诗人自己内心的感伤,自然而然,不着痕迹。
魏尔仑的前期诗作,真实地表现了对他当时所处的社会现实的厌烦和失望情绪,他以他年轻而敏感的心,低唱着忧郁的诗章。他的前期诗风,很大程度上接受了波德莱尔的影响。波氏认为,世界是残酷的,诗歌的目的在于发泄“人生苦恼”,任何美都会“有不幸在其中”,而“忧郁”则是“美的最灿烂出色的伴侣”。魏尔仑承续和坚持了这种创作主张,而且将“忧郁”的色彩涂抹得更加沉重。读他的这类诗作难免感到失望和沮丧,无法激起一种鲜活向上的精神力量。
(郭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