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淮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注释】
发沔口:从沔口出发东行。沔口,汉水入长江之处,在今湖北省武汉市。丁未:孝宗淳熙十四年,公元1187年。挂席:指船上挂起帆篷。容与:缓慢而前的样子。桃叶:晋王献之的爱妾名。王献之曾于秦淮河口处作诗送桃叶。此处代指作者所恋的女子。兰桡:木兰制成的桨,此处代指船只。
【鉴赏】
上阕写词人抵达金陵时的感受。“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船儿停泊在柳丝拂水的渡口,看鸳鸯戏水,顿觉寂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离开合肥时心上人送他行远的情景。虽然眼前春光无限,但词人却满眼惆怅,待要远行,却又倚着船舱恋恋不舍。词人感物伤怀,表达了对心上人无比的思念之情。景色越美,越是勾起对从前恋情的怀念,却又无可如何,百般无奈。
下阕继续借景抒情。“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写词人置身金陵这个繁华故都,到处莺歌燕舞,美女如云,但他心中所想的,却只有远在淮东的女郎。算起来,也只有潮水才懂得他心中的苦楚。江渚上芳草萋萋,而他却没有踏上归途,日暮黄昏使人愁,不知船儿又将驶向何方?末句极写暮色苍凉,词人内心烦苦,呆坐船头,竟不觉船儿已驶向江心;把作者的相思之情写得十分凄苦。
此词用语简练,却准确地刻画出人物复杂的矛盾心理。“待去,倚兰桡更少驻”,把作者既想尽快回到情人身边与之欢聚的急切心情,与相见无期的绝望以致忍不住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求得些许安慰的矛盾心情勾勒出来。但是,这种“少驻”的念头却引起他对心上人更强烈的思念,因为没有人能给他安慰,他无法忘记心中所爱,所以说“算潮水知人最苦”,词人也因此倍感痛苦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