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开
日者今何及? 天乎有不平!
功高人共嫉, 事定我当烹。
父老俱呜咽, 天王本圣明。
不愁唯党祸, 携泪向孤城。
这首诗是为南宋末年的名将向士璧鸣不平的,大约作于向士璧被诬致死,即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前后。
向士璧,字君玉,常州(今属江苏)人。他精明干练,才气过人。当元兵南下,合州(治所在今四川合川)告急时,士璧不待朝命,进军归州(治所在今湖北秭归)并捐赠家产百万资助军费,屡立奇功。开庆元年(1259),涪州(治所在今四川涪陵)危急,权臣贾似道以枢密使宣抚六路,阴谋解除士璧兵权,士璧拒不从命,以计奏捷,后又一战有功,解除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之围。事后,朝廷赐士璧金带,并晋升为兵部侍郎兼转运使。
贾似道入相后,权倾中外,进用群小,对德高望重的向士璧深为嫉恨,暗中指使走卒以莫须有的罪名一再弹劾。士璧被撤职罢官,送漳州(治所在今福建龙海西)居住。贾似道又稽查士璧守城时所用钱粮,将士璧逮至行部,责成赔偿。似道幕属极意迎合其意图,必欲置士璧于死地而后快,士璧终被残害致死。士璧死后,贾似道仍不肯罢休,又将其妻妾拘捕,责偿钱粮。
丁开为人正直敢言,向士璧被诬时,他义愤填膺,独自诣阙上疏,力陈士璧赫赫战功,以为军府小费不宜再加推究。他的刚直激怒了当局,被羁管扬州(今属江苏),一年后便死去了。他为仗义执言,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诗题为“可惜”,态度极为明朗。开头两句,呼天抢地: 时间一去不复返,天哪,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平!这是愤怒的呼声,正义的呼声。“日者今何及”,说时间已经过去,向士璧被诬已成定局。狂澜既倒,社稷苍生已经无望。“天乎有不平”,是对昏主权相的愤怒控诉,也是对向士璧的高度赞扬。
颔联用一个工整的对句,就首联“不平”二字展开。劳苦功高,必然要遭到奸佞的嫉恨,功臣注定了要遭杀身之祸。烹,古时的一种酷刑,即以鼎镬煮杀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不仅是向士璧个人的遭遇,也是历史上许多有为之士的共同遭遇。“功高人共嫉,事定我当烹。”两句诗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丰富的历史内容,愤激之气溢于言表。
向士璧战功赫赫,仍不能逃脱贾似道的魔掌,难怪一切正直的父老兄弟要为他的遭遇一洒同情之泪了。着一“俱”字,可见士璧平素深得民心,他被诬一事,在南宋朝野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在惋惜、呜咽之余,人们自然要推究士璧被问一事的前因后果。据说“天王”本是“圣明”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冤狱呢?(“天王圣明”,语出韩愈《拘幽操》)矛头再一次直接指向昏主奸相。一个“本”字,笔意微婉,讽刺尖刻。
尾联转写个人心境。向士璧被诬致死,自己又因党祸牵连遭贬,满腹愁怨无可名状,作者却说“不愁”,既是不愁,贬谪孤城,当可泰然处之,却又接以“携泪”。始之以“不愁”,继之以“携泪”,貌似自相矛盾。但“不愁”上着一“唯”字表明作者“不愁”的只是个人的遭遇。除此之外,大有可愁可痛哭者在。元军频繁进攻,国势危殆,向士璧今又惨死,又怎能不使诗人潸然泪下呢?作者的泪,并非个人自伤身世、慨叹飘零之泪,而是忧国忧民之泪。
“不平则鸣”,向士璧如此功高反遭杀身之祸,激起了诗人极大的愤慨,有如骨鲠在喉,不得不吐。全诗直抒胸臆,感情激越,语言犀利。尾联沉郁凝重,更加强了诗情的感染力。全诗苍凉沉痛,逼近杜甫五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