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觏
蜀道如天夜雨淫, 乱铃声里倍沾襟。
当时更有军中死, 自是君王不动心。
这首诗是李觏在读了白居易《长恨歌》以后所抒发的感慨。起始两句“蜀道如天夜雨淫,乱铃声里倍沾襟。”用《长恨歌》“夜雨闻铃断肠声”诗句本意,而略加扩展。作者用“淫雨”表示久雨;用“乱铃声”表示明皇在经过栈道时凄惶的心情;用“倍沾襟”表示他思念贵妃的哀痛之深。《明皇杂录》有这样一段记载: 明皇奔蜀,到了斜谷口,正当霖雨不止,在栈道中夜闻铃声与雨声相应,明皇既悼念杨妃,因采其声制成《雨淋铃》曲。作者所追叙的,正是这段故事的简化。
从白居易《长恨歌》的内容来看,虽有讽喻的成分,但不占主导地位,歌辞用大量笔墨写李、杨之间天上人间生死不渝的爱情,并不把明皇对杨妃的宠爱说成是促成安史之乱的根本原因,而杨妃马嵬驿前的惨死,也就并非罪有应得。如果明皇和贵妃,只是一对普通的爱情伴侣,那么悼念自己的爱人,自然无可非议,可惜的唐明皇是一代君王,在“安史之乱”这场巨大的祸乱当中,因战祸遭受苦难的人民,因抗抵叛军而流血牺牲的将士,不啻亿万。君王对他们的流离失所,浴血军前,并不动心,所悼念的只是马嵬驿前宛转死去的蛾眉,那么君王的沾襟泪水,原不过是怀念当日“承欢侍宴”的荒淫的生活,从这一角度来看,似乎“安史之乱”对明皇来说,只不过是失去一位宠妃。作者兴感至此,于是慨然写下了后两句:“当时更有军中死,自是君王不动心。”作者以军中将士之死,和杨妃马嵬之死作对比,以“倍沾襟”和这里的“不动心”作对比,这谴责,是颇有分量的。作者愤惋的是这位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忘记了遭受灾难的人民,忘却了在战争中为国牺牲的战士。这样的论调可以算得是皇皇史笔了。可见作者此诗和《长恨歌》的主题是截然不同的。《长恨歌》同情李、杨的爱情,所写的“希代之事”,显然是指传说中明皇和杨妃那种“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故事。作者此诗立意翻新,发前人所未发,和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华清宫》、杜牧《华清宫》、郑畋《马嵬坡绝句》之并不责备明皇或李益《过马嵬》、李商隐《马嵬二首》、罗隐《帝幸蜀》之为杨妃鸣不平者完全相反,以新奇取胜,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