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看夏目漱石演绎《我是猫》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中说:“对这世界种种奇特的事情,我不知该怪谁。这只是一时一地的困境,而艺术是永恒的。此时此地,讲这些就如疯话一般。但我偏还觉得自己是一本正经的。”
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就是如此,作者一本正经地调侃周遭的一切,读者不觉烦,却还跟着他的行文看得津津有味。一两句话说完的事情,夏目漱石可以用两到三个长段落,甚至是两到三页来写。但读完,你又会觉得满口余香,乃至意犹未尽。
这是夏目漱石文字的魅力,正如此书的翻译林少华先生所说:夏目漱石,不幽默的人生与幽默的《我是猫》。
1984年-2004年,夏目漱石的头像在日本千元纸币上赫然呈现了20余年。而1867年出生的夏目漱石一生都与金钱没多大关系,他上面有4个兄长,他是家里第8个也是最小的孩子,生他时父母年纪比较大,加上没有足够的奶水,他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去给别人做养子。
他出生的时辰不好,被认为长大后会成为“偷钱的大偷”,所以父母给他取名“金之助”(漱石是他的笔名)。可他在世的49年,虽说不为金钱所苦恼,但他的生活真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
在英国留学期间,夏目漱石虽然汲取到西方文化精华,但也见识到资本主义的弊端。异国他乡、种族偏见,获得了文化的滋养,却也饱受了精神的打击,原本就患有精神衰弱的夏目漱石神经更加脆弱。
夏目漱石回国后继续留在大学任教,随着孩子们(7个)陆续出生,家庭负担愈发的重,常常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他不得不寻思解决全家人的生存问题。
而那时的日本正是明治维新的改革时期,社会矛盾日益凸显,他想要唤醒日益膨胀的国人,却无计可施。
他需要一个剥离于现实世界,却又不脱离现实世界的载体,通过这个载体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于是,他想到自己养的一只猫,借用猫的眼睛、猫的嘴巴来评述和批判那些异常骚动、自大的国民,以及创作出一个远离自己苦闷生活的幽默之境。
终于,夏目漱石满腔的文学造诣终于在他的第一部作品《我是猫》发挥出来,将一只猫演绎得活灵活现,世态变幻顺手拈来。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夏目的著作以想象丰富、文词精美见称。早年所登在俳偕杂志《子规》上的《哥儿》《我是猫》诸篇,轻快洒脱,富于机智,是明治文坛上新江户艺术的主流,当世无与匹者。”
猫是一只流浪猫,无意中被人带至英文苦沙弥家附近,它一时饿得慌,溜进苦沙弥家厨房觅食,被女佣赶出好几次,如此反复就是不肯离去,屋主人觉得它有灵性,于是被留下。
至此,猫得以登堂入室,在苦沙弥的膝盖上,或书房一角,抑或家中的任意角落窥得苦沙弥和他的几个的趣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知识分子的较劲,在猫看来,含蓄而又毫不示弱。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阅历丰富,费尽心思地编故事。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却总是想获得一点别人追问的快感,哪怕是一点虚伪的认可。
正如猫所说:“总之,主人也好寒月也好迷亭也好无不是盛世逸民,他们虽然像丝瓜随风飘摇俨然与世无争,但实际上同样既有俗念又有贪心。竞争之念、好胜之心在其日常谈笑中躲躲闪闪欲盖弥彰。进一步说来,同他们平日斥为俗物之人乃一丘之貉――在猫看来委实可怜得无以复加。”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快活,但是如果叩问他们心底,却可以听见悲凉的回响。”
在猫的眼中,教师苦沙弥是“牡蛎式主人”,迷亭是“美学家”、寒月是“理学士”、东风是“艺术家”、独仙是“哲学家”。
夏目漱石借猫之口,预测了自己将死于胃病。而对于书中人物,独仙再怎么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顿悟模样,双脚还是要踩在凡间的土地上。迷亭虽然每天都很乐观,但他显然没有身处理想国。
寒月终于不再磨玻璃球,回家娶了老婆。这才是正常。但是时间长了,他也会觉得无聊吧。东风现在对新体诗抱有极大的热情,十年之后,他肯定就不这么干了。
欧文的《独居一年》中有一句话:“时间会等人,也会暂停,比如现在。”
在猫的眼里,主人苦沙弥是最不懂变通的存在,当所有人都答应去参加他学生三平和实业家金田家女儿的婚礼时,只有他不愿意去,哪怕一开始金田夫妇是想要寒月做他们家女婿,寒月都答应去了,只有他巍然不动。
猫偷喝啤酒,醉酒掉进水缸淹死,刚开始还拼命闹腾,权衡了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脱后,放弃挣扎,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夏目漱石在最后写猫醉酒入水而死,我想他是希望让时间暂停在那一刻的。面对当时的日本主流社会他已经无能为力,对各界的批判就到此为止吧。
争无可争,便是放弃。这里印证了夏目漱石对人生的态度,代表着他在某个时段对人生的理解,也许解脱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里不是说他消极,而是对某一种坚持的放弃,已经努力还是没有成果的话,那说明方向不对,或许就此放下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