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昂夫
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厌舟车, 喜琴书,早星星鬓影瓜田暮。心待足时名便足。高,高 处苦;低,低处苦。
【鉴赏】首句“大江东去”袭自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但却没有苏 词的豪放。它与次句“长安西去”形成对仗,形象地描写出作者早年为功 名利禄奔波于大江南北的辛酸和痛苦。作者在小令【正宫·塞鸿秋】所写 的“功名万里忙如雁,斯文一脉微如线。光阴寸隙流如电,风霜两鬓白如 练”,也是此意,只不过一气呵成,连用四个长句构成“连璧对”,更为酣畅 淋漓罢了。正因如此,作者才言“厌舟车,喜琴书”,喜琴书即陶渊明在《归 去来兮辞》中说的“乐琴书以消忧”。琴书代表了那种文人雅士的诗意生 活。一厌一喜,对比鲜明,文气跌宕有致。时人刘将孙称赞薛昂夫:“以公 侯胄子人门家地如此,顾萧然如书生,厉志于诗……其志意过流俗远矣。” (《九皋诗集序》)可见,这并非是作者的自我标榜,而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
“瓜田暮”是用典,表示隐居生活。据《史记·萧相国世家》记载:“召 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故世俗谓之 ‘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召平是一个非常具有政治远见的有才之士。 韩信被诛以后,刘邦派使者拜萧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 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他为萧何剖析利害关系,劝其让封 不受。召平于秦亡汉兴后之所以高蹈远祸,归隐不仕,当是对刘邦大肆屠 杀功臣的行为有所不满。在薛昂夫的散曲中多次提到召平,如“召圃无 荒地”(【双调·庆东原】)、“瓜苦瓜甜,秦衰秦盛,青门浪得名”(【中吕·朝 天曲】)等。作者在官场竞逐中青春消尽,两鬓如霜,极度厌倦了官场的倾 轧争斗,憧憬向往着召平式的隐逸生活。虽然这种隐居生活注定要远离 名利,但“心待足时名便足”,只要能摆脱“名缰利锁”,像召平那样甘于寂 寞和平淡,就一定能够让生命自由自在的徜徉。
末句中的“高”“低”是指个人命运的得失穷达。在中国古代文学中较 多表现的是“低,低处苦”,即文人的困顿不遇。“高,高处苦”则相对表现 的较少。所谓高处苦,这当是作者对宦海生涯的真切体验,而非一般文人 想象之词,当然,相对于张养浩所说的“兴,亡百姓;亡,百姓苦”(《山坡 羊·潼关怀古》),此作还是过于拘泥于个人的成败得失,在境界上稍逊一 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