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饮罢留宿,诘朝呈鲜于子骏、范尧夫彝叟兄弟》

司马光

园僻青春深, 衣寒积雨阕。

中宵酒力散, 卧对满窗月。

旁观万象寂, 远听群动绝。

只疑玉壶冰, 未应比明洁。

鲜于子骏,名侁;范尧夫,名纯仁,乃范仲淹次子;尧夫弟彝叟,名纯礼,为范仲淹三子。三人与司马光皆有交谊。玩味末两句之意,这首五言古诗当写于宋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变法以后,司马光处于政治上不得志的时期。

一个春日的晚上,诗人与鲜于子骏、范氏兄弟聚饮南园,饮罢便留宿在那儿。夜半酒醒,写下这首诗,次日早晨(诘朝)呈送给子骏等三人。

开首两句写节候。青春,春季。时当初春,诗人却觉得春深,乃因置身僻园之故。连绵春雨方停,觉得身上衣有些难以抵挡这料峭春寒。

中间四句写夜半酒醒。万象,指宇宙间的一切事物。群动,指宇宙间的一切声响。在这雨后添寒的夜晚,诗人与好友相聚,痛饮一番后,不觉得酩酊大醉。夜半酒力发散,方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满窗皓月正与自己卧处相对,好不晃眼。沉醉中醒来,再难成寐,于是便游目旁观,侧耳远听,但见万象寂然,群动俱歇。

有心事的人往往如此: 狂欢的时候,可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然而一旦孤身独处,尤其是寂寂长夜难以成眠的时候,心头就不免要一阵阵地泛起涟漪了,现时诗人便正处于此种心境中。可以设想,他大概是想起了朝廷中那场关于变法的纷争。当初,他想,自己在神宗面前与王安石争得好激烈,还给王安石写过两封信进行劝阻,可是他不听,皇帝也支持他,新法终于推行了……我如此喋喋不休,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社稷、为了君上吗?司马光当然不以为王安石新法有进步意义,而他本人也确实认为自己是出于一片忠心的,因此最末两句便道:“只疑玉壶冰,未应比明洁。”未应,一作“未足”,当为“未足”。南朝诗人鲍照《代白头吟》有句曰:“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便以“玉壶冰”来比喻高洁清白的品格,以后还有盛唐诗人王昌龄,他用“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来自喻光明澄澈的品德,然而诗人这里说: 我只怀疑“玉壶冰”这个比喻,还不足以用来比拟自己的明洁的品性和操守。这最末两句的点睛之笔,表白了诗人的心迹,也向朋友们流露了压抑于内心的一缕淡淡的委曲之情。

此诗虽然寄慨很深,却出之以淡笔,由景而情,缓缓道来,语言显豁,不事藻饰,因而读来不觉抑塞而仍有一种清新之感。这是这首诗艺术上的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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