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泛舟夕归,施成大席上以“晚山青”为起句,各赋一词
晚山青,一川云树冥冥。正参差、烟凝紫翠,斜阳画出南屏。馆娃归、吴台游鹿,铜仙去、汉苑飞茧。怀古情多,凭高望极,且将尊酒慰飘零。自湖上、爱梅仙远,鹤梦几时醒?空留得、六桥疏柳,孤屿危亭。 待苏堤、歌声散尽,更须携妓西泠。藕花深、雨凉翡翠,菰蒲软、风弄蜻蜓。澄碧生秋,闹红驻景,采菱新唱最堪听。见一片、水天无际,渔火两三星。多情月,为人留照,未过前汀。
这首词写西湖登山临水之趣,文字清新流丽,画面风光旖旎,又不乏怀古的感叹、赏景的情韵,是一篇难得的佳作。题中“施成大”生平未详。
上片写登山所见。“晚山青”四句把西湖在夕阳映照下的四周山色点染得十分凝重,那高低错落的山形在昏晚的暮色中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它与近处的云树朦胧难辨形成了景物在空间的层次感,画面远近浓淡清晰,极富表现力。“馆娃归”两句借吴越、汉晋旧事抒写人世沧桑,表面与西湖无关,实则即景寓感,对南宋的最终灭亡、故都风物的杳不可寻深致感慨,目及心追,有令人不堪回首的悲哀。“馆娃”指春秋时吴王夫差为越国美女西施建筑的馆娃宫,原在苏州灵岩山;“铜仙”指汉武帝在长安所铸手承露盘的金铜仙人,到了魏明帝时,下令迁拆,金铜仙人为之泣下。两事一见《吴越春秋》,一见《汉晋春秋》,作者在此牵入,目的自在怀古伤今,感叹南宋昔日的都城景象已荡然无存。所以“怀古”三句即以凭高望极时的“情多”,揭出“尊酒慰飘零”的伤今之意。正是这种家国的深创巨痛,使作者的目光最后投注在西湖中的孤山上。那里曾有以“梅妻鹤子”著称的宋代名士林逋,而如今也早已远去,梦不可追,留下的只有六桥边的疏柳、孤岛上的危亭。整个意象中充满了苍凉、迷茫的情韵,令人难以为怀。以上这些描写显然都是作者在“凭高望极”时的所见所感,在景物的铺陈上自有一种居高临下、尽收湖山于眼底的独特视角,而其移步换景、触处生感的表现手法,实与游记散文类似。
下片写临水所感。与上片专从大处落笔状景寄怀不同,作者在这里只就湖面泛舟所及近景细物措辞,写出泛舟西湖的最佳时机和无限乐趣。凡游西湖的人都知道,要尽情地领略西湖的迷人风光,在白天苏堤上的游人都散尽的入夜时分,是最明智的选择。词即以此切入,点出泛舟的时间是在傍晚,地点是在孤山的西泠桥。然后作者为人们描绘出一幅幅动人的画面:在藕花深处,雨丝为翡翠般的荷叶送来阵阵凉意;在菰蒲梢头,微风吹拂像是在逗弄想停下栖息的蜻蜓;在一片澄碧映衬下,红白交错的荷塘内,有采菱的新歌声声飘荡……那情景,那韵味,令人心醉神迷、留连忘返。而这时在更为广阔的湖面上,则另有一番清朗静谧的景象。暮色苍茫中,水天相连一望无际,几点渔火在水面上明灭闪烁,交织成神话仙境般的梦幻;那泻水铺银似的月光,也仿佛多情地为游人留着光亮,迟迟不愿越过前面的河滩。这一段文字描写西湖夜泛,如诗如画,非身临其境、深得其中三昧者决不能道来。它为传写西湖的美景,留下了千古不朽的神奇笔墨。
看来作者是西湖的知音,不登山峰难见湖山的壮美,不临湖水难知湖山的优美。词作正是在这种刚柔相济中突出了杭州西湖的风致神韵,使人无法不发出由衷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