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
禁烟湖上薄游,施中山赋词甚佳,余因次其韵。盖平时游舫,至午后则尽入里湖,抵暮始出,断桥小驻而归,非习于游者不知也。故中山极击节余“闲却半湖春色”之句,谓能道人之所未云。
禁苑东风外,飏暖丝晴絮,春思如织。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深红隙。漠漠香尘隔,沸十里、乱弦丛笛。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
柳陌,新烟凝碧,映帘底宫眉,堤上游勒。轻暝笼寒,怕梨云梦冷,杏香愁幂。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注释】禁烟:禁止烟火之时,指寒食节。薄游:随意游览。施中山:施岳,字中山,吴人。里湖:杭州西湖以白堤为界,分为外湖和内湖,里湖即内湖。习于游者:熟悉西湖游览路径的人。禁苑:皇宫园林。南宋都杭,西湖一带因称禁苑。西泠:桥名,在西湖白堤上。帘底宫眉:画帘下的美女。游勒:乘马的游人。幂:覆盖,笼罩。
【鉴赏】这是一首记游之作,写寒食游西湖的情景,应该是宋亡之前的作品。
上阕就湖上风光写起:“禁苑东风外,飏暖丝晴絮,春思如织。”“飏”字承接“东风”而来。“暖丝晴絮”带出春风习习、明媚和暖的气氛,撩人春思。进一层,由“春思”而兴游湖之念。“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深红隙”,写花繁锦簇的盛景,别有意趣。“约”、“期”、“恼”都是用的拟人手法,显得活泼而娇媚。不说春深,却说“翠深红隙”,又艳美,又工巧。“漠漠”句写花香之浓,游人之众,全用侧笔。“沸十里、乱弦丛笛”,状湖上笙歌之盛,把此起彼伏、沸沸扬扬的歌管弦奏渲染得淋漓尽致。后两句复写湖上游舫,酷肖当日之状。“闲却”二字极富美感,湖面忽由喧闹变为宁静,在静谧中悄然漾起怡人的春色,这是多么富于诗意的境界!
下阕以“柳陌”绾结上阕的“暖丝”、“晴絮”,继续写游湖的盛况。一个“映”字带出绿色长堤上游人的倩影英姿及其喜洋洋的神态。从篇首至此,写的是中午前后湖上情景。以下由薄暮而入夜。“轻暝笼寒,怕梨云梦冷,杏香愁幂。”词人对“梨云”、“杏香”的关切衬托出了花儿的娇嫩可爱。“轻暝”句也暗示了晚寒人归、湖上清寂之意。以“轻”、“笼”写薄暮的袭人,妙造毫颠。一“怕”字,写出词人对花事的护惜深情。接下来,在下文的悄寂氛围中插入“歌管酬寒食”一句,大约有两点用意:一是揭示游春的节令;二是以歌管的繁盛反衬夜晚的清静。下面一句又借“蝶怨”的清冷孤寂写良宵的岑寂。最后,以湖月空濛的奇幻境界作结,遂有“怎生去得”之语,含依依不舍之情。
全词意境清丽,设语工炼,是记游词中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