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后汉书文言文翻译
导语:《后汉书》是一部由我国南朝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以下是范晔后汉书文言文翻译的内容,希望你们喜欢!
《后汉书.卷八十三》
【原文】:
(梁鸿)家贫而尚节,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于上林苑中,曾误遗火,延及他舍。鸿乃寻访烧者,问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以为少。鸿曰:“无他财,愿以身居作。”主人许之。因为执勤,不懈朝夕。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鸿,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
【译文】
梁鸿虽然家庭贫困,然而他推崇礼节,广泛阅读(书本),没有不通晓的(事情)。并且他不死记硬背章句。读完书,就到上林苑放猪,曾经不小心留下火种,蔓延到别人的房屋。梁鸿就寻访被烧到的人家,问他损失的财物,用自己全部的猪作赔偿还给房屋主人。但房屋主人还认为得到的补偿很少,梁鸿说:“我没有别的财富,愿意让自己留下做事。”主人同意了。(梁鸿)于是勤奋做工,从早到晚从不松懈。邻家老人们见梁鸿不是一般人,于是就一同责备批评那家主人,并且称赞梁鸿是忠厚的人。因此,(主人)开始敬佩梁鸿,把猪还给他,梁鸿没有接受,返回自己的家乡 。
后汉书《班超传》
【原文】: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传。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久之,显宗问固:“卿弟安在?”固对:“为官写书,受直以养老母。”帝乃除超为兰台令史;后坐事免官。
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以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超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耶!”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状。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今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壮超节,诏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超复受使,固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
是时于阗王广德新攻破莎车,遂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西,先至于阗,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使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以送广德,因辞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攻杀匈奴使者而降超。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时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杀其王,而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明年春,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盘橐城九十里,逆遣使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不听,欲示以威信,释而遣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
十八年,帝崩。焉耆以中国大丧,遂攻没都护陈睦。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数发兵攻疏勒。超守盘橐城,与忠为首尾,士吏单少,拒守岁余。肃宗初即位,以陈睦新没,恐超单危,不能自立,下诏征超。超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超还至于阗,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恐于阗终不听其东,又欲遂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建初三年,超率疏勒、康居、于阗、拘弥兵一万人,攻占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超欲因此叵平诸国,乃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阗,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庶几张骞弃身旷野。昔魏绛列国大夫,尚能和辑诸戎,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铅刀一割之用乎!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廓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葱领可通;葱领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
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上疏愿奋身佐超。五年,遂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复反叛,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多获生口。超既破番辰,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八年,拜超为将兵长使,假鼓吹幢麾。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赐大小昆弥以下锦帛。李邑始到于阗,而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诏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明年,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将兵八百诣超,超因发疏勒、于阗兵击莎车。莎车阴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积半岁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是时月氏新与康居婚,相亲,超乃使使多赍锦帛遗月氏王,令晓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罢兵,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于超。后三年,忠说康居王,借兵还居损中,密与龟兹谋,遣使诈降于超。超内知其奸,而外伪许之。忠大喜,即从轻骑诣超。超密勒兵待之,为供张设乐。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因击破其众,杀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
明年,超发于阗诸国兵二万五千人复击莎车,而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将校及于阗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阗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阗。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
明年,下诏曰:“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悯边萌婴罹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恃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逾葱领,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仇。《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睹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
超自以久在绝域,年老思土。十二年,上疏曰:“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间,况于远处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蛮夷之俗,畏壮侮老。臣超犬马齿歼,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弃捐。昔苏武留匈奴中尚十九年,今臣幸得奉节带金银护西域,如自以寿终屯部,诚无所恨;然恐后世或名臣为没西域。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谨遣子勇随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书奏,帝感其言,乃征超还。超在西域三十一岁。十四年八月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超素有匈胁疾,既至,病遂加。帝遣中黄门问疾,赐医药。其年九月,卒,年七十一。朝廷悯惜焉,使者吊祭,赠赗甚厚。子雄嗣。
【译文】:
班超,字仲升,扶风郡平陵县人,是徐县县令班彪的小儿子。他为人有大志向,不拘小节;但是对父母孝顺,为人恭谨,在家中长久操持辛勤劳苦,一点不感到劳苦羞辱。班超能言善辩,读书多而不专精。汉明帝永平五年(公元62年),班超的哥哥班固被招聘赴任校书郎,班超和母亲跟随哥哥来到洛阳。家中贫寒,常作为受官府雇用的抄书人来谋生,长期劳苦,他曾经停止做事弃笔道:“大丈夫没有别的志向谋略,总应该效法傅介子、张骞立功在异域,以取得封侯,怎么能长久地与笔墨纸砚交道呢?”周围的同事们听了这话都笑他。班超说:“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志士仁人的襟怀呢?”此后到相术师那里去,(相师)说:“先生,其他诸位都是普通百姓拜了,(您日后)定当封侯于万里之外。”班超询问自己的状貌,相术师指著他说:“你生得燕子一般的下巴,老虎一样的脖子;像燕子则要远飞,像虎则能食肉、享受富贵,这是个万里封侯的命相。”过了好久,汉明帝问班固:“你弟弟现在在哪里?”班固回答说:“在为官府抄书,获得工钱得来供养老母。”汉明帝于是任命班超为兰台令史(官名,掌管宫廷书奏);后来因犯错误而被免官。
永平十六年,奉车都尉(官名,掌管皇帝所乘车马)窦固带兵出击匈奴,任命班超为代理司马,让他率领一支军队另外攻打伊吾(地名,在今新疆哈密市)。双方交战于蒲类海(西域国名),斩得很多首级回来。窦固认为他很有才干,派遣他与从事(官名,州刺史的佐吏)郭恂一起出使西域。班超到了鄯善国,鄯善国王广接待他们的礼节非常完备,而后忽然变得疏远懈怠。班超对他的随从人员说:“可觉察到广的礼节变得淡漠了么?这一定是有匈奴使者到来,使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服从谁好的缘故。目光锐利的人能看到未曾萌生的苗头,何况已经很明显了呢?”于是唤来一个服侍汉使的鄯善人,用话套取(真情)他说:“我知道匈奴的使者来好些天了,现在住在哪里?”这侍者一慌张害怕,全部承认班超所揭示的情况。班超于是关押了这个侍从,全部召会与他一起出使的三十六个人,与大家一同喝酒。等喝到非常痛快的时候,顺势用话煽动他们说:“你们诸位与我都身处极边远的地方,要想通过立大功求得富贵荣华。现在匈奴的使者来了才几天(裁:通“才”,仅仅),而鄯善国王广对我们的礼待就废弃;如果让鄯善王把我们缚送到匈奴去,我们的尸骨将成为豺狼口中的食物了。对这情况怎么办呢?”随从都说:“我们现在身处危亡境地,生死听从司马决定!”班超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现在的办法,只有乘夜晚用火进攻匈奴使者。他们不知我们有多少人,必定大感震惊恐怖,可以消灭光了!只要消灭这些人,鄯善王广就会吓破胆,我们大功就告成了。”众人提议道:“应当和郭从事商量一下。”班超发怒地说:“吉凶决定于今日一举;郭从事是个平庸的文官,听到这事必定会因为害怕而使计划暴露,我们死而成就不了声名,就不是壮士了。”大家说:“好”。天一黑,班超就带领兵士奔袭匈奴使者营地。正好当天刮大风,班超吩咐十个人拿了军鼓隐藏在匈奴使者屋后,约定说:“见到火焰燃烧,都应擂鼓大声呼喊。”其余人都带上刀剑弓弩,埋伏在门的两旁。班超于是顺风点火,前后擂鼓呼喊,匈奴人一片惊慌。班超亲手击杀三人,官兵斩杀匈奴使者及随从人员三十多颗头,剩余一百多人都被烧死。次日,才回去告诉郭恂。郭恂大惊,一会儿(由于思路变换而)脸色改变,班超看透他的心思,举手说:“你(掾:属官的统称)虽未一起行动,但我班超又怎么忍心独揽(功劳)呢?”郭恂于是高兴起来。班超于是把鄯善王广请来,将匈奴使者的头给他看,举国震恐。班超明白地告诉、又安抚宽慰他,于是(鄯善王)交纳王子作为人质。众人回去向窦固汇报。窦固十分高兴,详细向朝廷报告班超的功劳,并请求另行选派使者出使西域。汉明帝赞许班超的节概,下达指令对窦固说:“像班超这样的使臣,为什么不派遣他,而要另选别人呢?现在任命班超作为军司马(汉代大将军的属官),让他完成(类似)先前的功劳。”班超再次接受使命,窦固想增加他的人马,班超说道:“希望给予原本跟从我的三十余人就足够了。如果有预料不到(的事变),人多反而成为累赘。”
当时,于阗(西域国名)国王广德刚刚执政打败了莎车国,于是豪横自大于南道(从汉朝内地出阳关、玉门关西行,有南、北两道),而匈奴派了使者来监护他。班超西行,首先到达于阗国,广德王态度礼节十分冷淡,而且这个国家的风俗很迷信巫术。巫师说:“天神发怒了,你们为什么想要亲向汉朝?汉使有一匹身黄嘴黑的马,赶快弄来祭祀我(天神)!”广德于是派使者向班超要求那匹马。班超暗中知道这一阴谋,回报同意献出此马,但要巫师亲自来取马。一会儿,巫师到了,班超立即砍下他的脑袋以此送给广德,就此言辞责备他。广德向来知道班超在鄯善国诛灭匈奴使者的事,大感惶恐,立即攻杀匈奴使者而归降班超。班超重重赐赏了广德及其臣下,因就镇定安抚。
那时,龟兹国王建是在北匈奴支持下上台的,依仗著北匈奴的势力,占据西域北道,攻破疏勒国,杀死它的国王,另立了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第二年春天,班超从小路到疏勒。离兜题所居住的盘橐城九十里,预先派遣部下田虑去劝降兜题。(班超)告诫田虑说:“兜题本非疏勒族人,疏勒国民必定不服从命令,他如果不立即投降,便可以将他捉拿起来。”田虑到达那里,兜题看到他(力量)微弱,一点也没有归降的意思(殊:非常)。田虑乘他不提防,随即上前绑架兜题。兜题手下的人大感意外,都惊慌惧怕地逃走。田虑派人飞马驰报班超,班超马上开赴城中,召齐疏勒武将文官,历数龟兹没有道义的罪状,因而立原来国王兄弟的儿子忠做疏勒国王。疏勒人非常高兴。忠和部属都请求杀掉兜题,班超不同意,为了向他显示他的威信,释放并送走了他。疏勒国因此与龟兹国结下了怨仇。
永平十八年,汉明帝去世。焉耆国借汉朝国丧机会,便攻陷了都护(官名,全称是西域都护,督护诸国及南北道)陈睦的驻地。班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两国屡屡发兵攻打疏勒国。班超固守盘橐城,与疏勒王忠前后呼应(之势),兵少势单,一直坚守了一年多。汉章帝(刘炟)当时刚刚登基,考虑到陈睦刚刚全军覆没,恐怕班超势孤力单,难以立足下去,就下诏召回班超。班超出发回国,疏勒全国上下都感到担心害怕,该国一个都尉(官名,掌管军队,维持地方治安)黎弇说道:“汉使离开我们,我们必定会再次被龟兹灭亡,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汉使离去。”因而用刀自杀了。班超回国途中来到于阗国,王侯以下的人全都悲号痛哭说:“我们依靠汉使就好像(小孩)依靠父母一样,(你们)千万不能回去!”纷纷抱住班超坐骑的腿使之无法前行(互相:副词,交替,这里有纷纷的意思)。班超看到于阗国民终究不让他东行(归汉),又想实现自己最初的志向,于是改变主意再返回疏勒。疏勒国中有二座城池自从班超离去,又重新投降了龟兹国,而与尉头国联兵叛汉。班超捕杀了叛降者,又击破尉头国,杀除六百余人,疏勒国重新安定下来。
建初三年(公元78年),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联军一万多人,攻打姑墨的.石城,攻克它,杀敌七百余人。班超想就此完全平定西域诸国(叵:副词,完全),于是承递给皇帝的奏议说:“臣下私下认为先帝想打通西域,因而向北进击匈奴,向西域派出使者,鄯善、于阗当即归向教化。现在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等国又愿意归顺汉朝,共同出力,攻灭龟兹,开辟通往汉朝的道路。如果我们攻下了龟兹,那末西域尚未归服的国家就屈指可数了。臣下自己伏著想(下对上[多用于对皇帝]陈述自己想法时用的敬词:(我虽然是)军中出身的小官(卒、伍:都是古代军队的编制名称,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卒为百人;后用卒伍泛指军队),真的希望像谷吉那样献出生命在绝地西域,希望像张骞那样死在开阔的原野(庶几:副词,表示希望出现某种情况)。从前魏绛(春秋时晋国大夫)位列一国大夫,尚且能怀柔(团结)各个少数民族,何况我今天仰承大汉的声威,自己的才能虽微薄如钝刀,但尽其所能,未尝不可一用呢(铅刀:不锋利的刀)?先王一世议论的人都说:取得三十六个国家,称得上折断匈奴的右臂。现在,西域的各个国家,从遥远的西方,没有不愿意归向教化的,无论大国小国都高高兴兴,进贡络绎不绝,只有焉耆、龟兹尚未服从。臣下先前曾和三十六个人奉命出使西域,倍遇艰险灾难;自从孤守疏勒以来,至今五年;西域的情况,我比较熟悉。询问他们城郭的大小,都说依靠汉朝与依靠老天一样。由此验证(是:指示代词,此)(效:验证),那么葱岭(古代对今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天山西段的统称)的道路就可以打通;葱领一通,那么就可以攻伐龟兹了。现在我们应该封龟兹国的侍子(古代对入侍中央王朝皇帝的诸侯或属国的王子[具有人质性质]的称呼)白霸为龟兹国王,派几百名步骑兵护送他回去,与各国军队联合。短时间内,龟兹就可以捉拿了。以夷狄攻夷狄,这是上好计策啊。臣下看到莎车、疏勒两国田地肥广,草牧丰饶富庶,不同于敦煌、鄯善两地;在那里驻军粮食可以自给自足,不须耗费国家的财力物力。而且,姑墨、温宿二国国王,又全是龟兹国所册立的,不是那两国的族人,互相嫌恶、困苦(更相:互相),其形势必定导致出降和反叛。如果二国来归降我们,那么龟兹就不攻自破了。希望批下我的奏章,让我得以相机处理西域事务(参考:参验时机、形势等各种因素),果真有万分艰险,我就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臣下班超微不足道,特别承蒙圣上护佑,私下希望尚未就死(之时),能够亲眼看到西域平定、陛下举起预祝万寿无疆的酒杯,进献功劳于祖庙,向天下颁布特大喜讯。”
奏章上达,汉章帝觉得这事情可以成功,商议要派兵。平陵人徐干一向与班超志同道合,上书愿意自告奋勇前去帮助班超。建初五年,章帝就封徐干为代理司马,率领解除徒刑的人和自愿随行的一千人投向班超。在此之前,莎车国以为汉兵不会出动,便投降了龟兹国;而疏勒国的都尉番辰也跟著反叛。正巧徐干率军恰好赶到,班超就与他共击番辰,大获全胜,杀敌一千余人,活捉了很多俘虏。班超攻破番辰之后,想乘胜进攻龟兹国,考虑到乌孙兵力强大,应当依靠他的兵力,于是上书朝廷道:“乌孙是西域大国,控弦(引申为善射的士兵)十万,因此武帝时曾将细君公主远嫁和亲,到西汉宣帝刘询(前73-前49年在位),最终朝得乌孙兵的援助。如今(朝廷)可以派遣使者前去招抚慰问,以使乌孙国能与我们同心协力。”章帝采纳了这个建议。建初八年,晋升班超为将兵长使(东汉时为府郡掌管兵马的长官),特殊赏赐军乐和仪仗旗帜(假:鼓吹幢麾的仪式,大将才可具备,班超不是大将,所以用“假”,有特殊赏赐之意)(鼓吹:泛指军乐),任命徐干为军司马,另外派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回国,携带去赠送给乌孙国王部属各种精致的丝织品(大小昆弥:昆弥,乌孙国王称号)。李邑刚行至于阗国,正碰上龟兹在攻打疏勒国,恐怖不敢前进,因而上书说开通西域的事业难以成功,又大力诽谤班超拥抱爱妻、抱著爱子,在西域享乐,没有顾念国内的心思。班超知道这事,慨叹说:“本人没有曾参(春秋鲁国人,孔子弟子)的贤德,而遇有多次加来的谗言,恐怕要被当世的人所怀疑了”于是让其爱妻回国。章帝知道班超忠诚,所以痛切责备李邑道:“纵然班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念回家的士兵千余人,为什么都能与他同心同德呢?”并命令李邑听从班超的节制调度,诏告班超:“如果李邑能胜任在外事务的话,便留下办事。”班超随即派李邑带领乌孙国的侍子还归京城。徐干对班超说:“李邑先遣亲口诋毁你,想要败坏沟通西域的大业,如今你何不借著诏书留下他,还派他护送乌孙国侍子吗?”班超说:“你说的话多么浅陋啊!因为李邑诋毁过我,所以今天派他回去。自己反省没有毛病,为什么要害怕别人闲言碎语?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而把他留下来,并非忠臣啊。”
第二年,朝廷又派遣代理司马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兵士归从于班超,班超便发动疏勒、于阗兵攻打莎车王。莎车王暗底里派使者串通疏勒王忠,以重利诱惑他(啖:利诱,引诱)。疏勒王忠于是反叛,跟随莎车王,西逃固守乌即城。班超于是另立疏勒王室的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发动所有不愿谋反的人去攻打忠。双方相持了半年,因为康居王派精兵援救,班超难以攻取乌即城。这时,月氏与康居刚刚联姻,关系亲密。班超就派人赠送很多精致的丝织品给月氏王(赍:送物给人),让他明白开导康居王。康居王于是撤兵,押解忠回疏勒国,乌即城随即向班超投降。又过了三年,忠去劝说康居王,向他借兵回国占据桢中城(系疏勒所有),暗中与龟兹谋划,派人向班超假投降。班超心里知道他们的阴谋,但表面上假装答应接受投降。忠一听大喜,马上带领轻骑谒见班超。班超暗中部署军队等候,为其设置帷帐,安排音乐。巡行斟酒劝饮后,就大声呵斥部下捆忠斩首,趁势击溃他的随从,杀敌七百余人。西域南道于是就畅通了。
第二年,班超发动于阗等国的军队二万五千人再次攻打莎车。但龟兹王派左将军发动温宿、姑墨、尉头等国五万军队去援救莎车。班超就召集了将校和于阗王商议道:“眼下我们兵少不敌,为今之计不如(表面上)各自散去,于阗军从这里向东而去,我就从这里向西归去,可以等到夜黑击鼓为声而进发。”暗中释放所得俘虏。龟兹王得知,非常高兴,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到西边拦住班超,温宿王带领八千骑兵到东边去拦截于阗军。班超得悉两支敌军已经出动,秘密召集各部拢兵,鸡叫时分,飞驰奔袭莎车军营。莎车军大惊乱逃,联军追击歼敌五千多人,缴获他们大量的牲畜财物,莎车王于是投降。龟兹等国因此各自撤退散去,班超自此威震西域。
……
第二年,皇帝下诏说:“以往匈奴独自据有西域,侵犯劫掠河西(地区名),永平末年,城门白天(也须)关闭。先帝深深怜悯边疆的老百姓遭受敌寇残害,就命令将帅出击西部地区,攻破天山,兵临蒲类国,取得车师国的城池;各国受到像听见打雷那样害怕,像回声那样地呼应,于是开通西域,设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的儿子忠,独自违反正道,犯上作乱,倚仗该国的险要关隘(隘:险要的地方),推翻西域都护府,并加害到都护府官吏。先帝看重百姓的生命,害怕兵役的兴起,所以派遣军司马班超安定于阗以西。班超于是越过葱岭,抵达悬度(古山名);出入二十二年,(各国)没有不服从的。改立各国的国王,并安抚各国的人民。不动摇中国,不苦士兵;使得远方夷人地区和睦,统一不同民俗的人们的心态;而行上天的惩罚(指帝王的征伐),除去旧耻辱,以报阵亡将士的仇恨。《司马法》(古兵书名,作者不详)说:‘(对有功之人的)奖赏不要超过一个月才给,为的是要人们很快看到做善事的好处。’(其:语气副词,表示祈使或命令)封班超充当定远侯,封以一千户之地为采邑。”
班超自己感到在偏僻遥远的西域往得太久了,年老思念故土。汉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上书说:“臣听说太公(吕尚)封于齐,从他开始直至五代,死后都返葬在周地/狐狸临死时,还尽力将脑袋向著丘窟;代郡的马南来以后,仍旧依恋北风。周、齐两地同在中原千里之间,何况我处在极远的地区,小臣怎能没有依恋北风、头向故土的思念呢?蛮夷的风俗,畏惧壮年人,欺侮老年人。臣班超如狗马衰老齿尽(意谓已到老年),时常害怕年老体衰,忽然死去,孤独的灵魂灵魂被抛弃。昔日苏武困留在匈奴之长达十九年,而今臣下有幸得以奉符节,带金印、银印监护西域,如果我以享年终老驻守所在地,实在无所遗恨;然而恐怕后世有人说我是在西域兵败死亡的(或:无定代词,有的,有的人)(名:称,说)(没:[军队]覆没,灭亡)。臣不敢奢望回到酒泉(郡名,治所在今甘肃酒泉市)郡,但愿活著进入玉门关!臣衰老多病,该死瞎说。恭敬地派我的儿子班勇随著献礼的队伍进入边塞。趁臣还活著的时候,让班勇亲眼看看中原。”……表书上奏,汉和帝被他的话所感动,于是调班超回汉。班超在西域三十一年。永元十四年八月到洛阳,被任命为射声校尉(官名,西汉武帝时所置的八大校尉之一,秩二千石)。班超一直患有胸部及两侧疾病,回来后,病情加重。和帝派中黄门(在宫廷中服役的太监)探问病情,赐给医药。这年九月,死去,享年七十一岁。朝廷怜惜他,派人吊祭,所赠助人办丧事的财物非常优厚(赗:助人办丧事的财物)。儿子班雄继承(侯位)。